[神勇无敌的四川近代武侠]四川交投但勇
时间：2019-02-20 05:42:28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本文作者曾专门研究武术史，在巴山蜀水遍交名师武友，花了不少心血博采史料。这里介绍的四川武林人物事迹，多为本人采访所得，正史不载，少为人知。故事绝非小说里和荧屏上胡编的神话，而是历史上真实、鲜活的“武侠”……
四川武士会会长刘崇俊
刘崇俊，四川汉州（广汉）人，自幼习武，师从数人，武功虽已臻上乘仍谦虚好学。时有祖籍甘肃的武术大家马黑子，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来川，驻彭县清真寺内传授武艺。马黑子专攻北派，精于腿法。一次在彭县文昌宫内，曾腾空飞跃一记旋风腿，将庙前木柱打离柱墩近半尺，故武林以“神腿马武师”称之。刘崇俊闻其名，与师兄马镇江把马黑子恭迎至成都家中，拜师学艺。马黑子以“大小红拳”、“小神拳”、“九龙大刀”等技艺倾囊而授，刘崇俊、马镇江功夫猛进。
后来，马镇江被聘为清军十营总教官，刘崇俊辅之，二人因武艺高强深得赞誉。此时，刘崇俊秘密参加了反清组织“哥老会”。民国后，刘崇俊因反清有功曾任团长，但他不欲仕途，旋即解甲，复以习武养生为乐事。1912年，四川第一个官办武术组织“四川武士会”在成都忠烈祠正街成立，省都督尹昌衡为名誉会长，马镇江为会长，刘崇俊为副会长。
刘崇俊武功全面，尤精技击，其身形魁伟而灵巧。成都有拳师陈大章，武艺精湛。有人对他说：“刘崇俊功夫甚好，你何不拜其门下？”陈笑道：“刘习北拳及峨眉派，而我习三原派。他又不懂我的拳派，焉肯拜其为师？”刘崇俊闻之，大有“一事不知以为耻”之慨，遂发愤径赴陕西三原县，拜三原派高手“鹞子高山”为师学艺。刘本武林大家，一点即通，不久尽得三原武术奥蕴而返。刘复面晤陈大章，为其演练三原派功夫，谈其拳理亦甚精深。陈大为惊叹，由是敬重刘，转而师之。
刘崇俊为人正直，乐于助人。一日街邻失火，刘奋然提水桶，踊跃助救。登梯上瓦脊泼水时，火势虽减而木椽已坍，刘从高屋跌下，右腿骨折。后经治疗仍略瘸，自此更练功不懈、精益求精。蜀中武人戏道：“刘瘸子一腿虽稍短，而武艺反长了一截！”刘闻之捻须大乐。
刘崇俊常慨然道：“世人每觉武人粗鄙，但古往今来武人都是‘武棒槌’么？岳飞岂不是武人？戚继光岂不是武人？但论学问胜一般文人多矣。现已进入科学时代，国术非小道，武人亦当弄文，所谓‘文人应武，武人应文’！”
1938年3月3日，被称誉为“吾川国术泰斗”的刘崇俊病逝成都，出殡时有一百多位武人争抬灵柩，规模极为隆重。
“铁人”马宝
民国七年（1918年），成都青羊宫举行全川首届国术擂台比赛。时任省督军熊克武部查马长兼熊的保镖李国操为第一组擂台的擂主；第二组擂主为著名峨眉“余门”派南拳传人余发斋；第三组擂台的擂主为有名的“铁人”马宝，精通南派武功，曾任省都督尹昌衡的镖师。这三位“擂主”都是大名鼎鼎的武师。
马宝，字飞熊，后改为哲良，成都人，1864年生。他原居乡下，清末才搬进省城。马宝出身贫寒，自幼爱武。他没钱拜老师，就常跑到场镇看江湖汉子卖艺。成人后身材高大，膂力过人，喜养雀、打斗、赌博。他性情刚直暴烈，对横行霸道的豪强者常饱以铁拳，必待对方告饶后才放手，且愤愤然曰：“你以后如果这样，老子还要打你！”故又有人称他“怒马”。经常有打架寻事者，旁人吼一声：“怒马来了！”其人必慌张跑掉。
后来他拜成都织缎机房的武林名师刘扬廷为师。刘扬廷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身边4勇将之一，身怀绝技。大渡河战斗失败后，4人杀出清兵重围，化名隐居各方，刘扬廷后来在成都开设了织缎机房。
赵尔丰任四川总督时，聘马宝为总督府镖客，待之甚厚。清廷灭亡后，四川军政府都督尹昌衡决定将赵尔丰砍头示众。赵尔丰对马曾有知遇之恩，马宝决意为赵报仇。尹昌衡在成都举行庆功大游行，将赵尔丰脑袋装在盘内，由士兵端着游街。尹昌衡穿着呢军装，头戴金边大军帽，腰挂指挥刀，洋洋得意地骑在高头骏马上。行至走马街口，街边楼上忽然“嗖”的一声，闪电般飞出一镖，把尹昌衡的军帽击飞。尹大惊失色，伏在马背上落荒而逃……
尹昌衡回衙后大怒，命将附近百姓捉拿严审；又疑为马宝所为，派兵前往白云寺街12号马公馆将马老夫人接到都督衙门。
几天后，马宝潜回家中方知详情，对老婆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怎能连累老母和百姓？”随即赴都督府自首。尹都督升堂问道：“为何刺杀本督？”马宝答曰：“赵大人开边千里，功劳赫赫。结果被你杀了！他于我有恩，所以要为他报仇。现既被捉，要杀要剐由你！”尹昌衡默然半晌说：“义士杀之不祥，你也不愧英雄本色，又是孝子。我不治你罪，你走吧！”当即将一干人释放。后传马宝一度任尹之保镖。民国六年（1917年）后，马宝曾在成都三次主擂，晚年还在四川省国术馆国术专门学校与刘崇俊同任教育长，为武林培育人才。
马宝1941年仙逝，葬于成都北门外肖家碾。
王禹堂“争也君子”
王禹堂，四川邛崃人，自幼爱武，先后拜艾梦兰及高峰和尚为师，学得绝技。他擅长南派拳术，身法矫健灵巧，出拳迅捷，摔扑滚跌之术（地躺拳）也很精妙，人称“小燕青”。
他住邛崃西街童家巷，除授徒外，靠行医度日。有一年，县城来了个外省汉子，在城隍庙前跑江湖卖艺。大汉拳如流星，腿似闪电，武功不浅，令圈外观看的王禹堂暗暗叹羡。汉子收住拳脚，向众人抱拳高声道：“在下张德标，江湖人称‘铁罗汉’，学过三拳两腿。想四川人稠地广，定有高人异士。奈何遍走巴蜀，无缘碰上高手一个。俺今到临邛，卖艺卖药外寻师访友。在场朋友可有武艺中人？请上场与俺走上三圈！”
观众见其言语不逊，都悻然不平，好事者便怂恿王禹堂上场与张德标较艺。王禹堂推脱不了，只好上场，口称“请教”！张德标见他又矮又瘦，貌不惊人，便面露不屑之色，手一扬，使了一记顺风扯旗虚晃，下盘却闪电般左腿直踢王禹堂裆下。王以狗退猫进之势，身子向后疾闪，躲开那一腿，然后托地跃起，左掌直抓对方面门。张不料王禹堂手法如此快捷，忙双拳往上架挡，王一招猴儿偷桃，右掌击向对方丹田。张还没回过神来，王禹堂急转身腰，一记后扫腿将张猛扫倒在地上。众人齐声叫好，张又羞又愤，一言不发去了。王禹堂虽获胜，但想到砸了“跑滩匠”的饭碗，数日里怏怏不快。
一晃两年，张德标又出现在临邛，登门声称要再“叨教”，双方约定三天后在县城南岳祠相会。王禹堂到南街“张爷庙”向高峰和尚求教。高峰和尚说：“习武之人，首要修德。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你与张德标较量，用‘文比’之法可也！”
三天之后，双方来到南岳祠云华殿前。看热闹者人山人海，都希望张德标惨败以显乡人荣耀。谁知比赛前，高峰和尚对众人说：“王、张二人系故交老友，今天在此‘文较技’。办法是由张用大斗笔蘸上墨水向王甩洒，倘有墨水沾上王身就算张胜；如洒不上，就算双方都胜。王只守不攻。因王系本地人，岂有主欺客之理！”
张德标暗想：一只大斗毛笔蘸上墨汁乱甩乱洒，就洒不上几点在他身上？于是欣然应允。较量开始。王张二人围绕一张小矮方桌相对，桌上放只装满墨水的大斗碗，张饱蘸墨汁瞅准机会就狠狠甩洒。王绕桌闪身避让，只见方桌四周，闪动两人身影，急绕如飞，如同走马灯般让众人眼花缭乱。相持一阵，碗里墨水蘸光，王禹堂身上干干净净，哪有半点墨迹？大家齐声呼好，张又羞又怒，操起大斗笔向王甩去。王禹堂却一招“云中揽月”接在手中。
这时，高峰和尚已叫人噼里啪啦点燃鞭炮，宣布二人皆胜。王禹堂上前握住张德标手说：“武林较技切磋本是好事，但互结死仇，何时是了？论武艺你强我处甚多，我理应虚心求教！”
张德标感佩十分，当下握手言欢，二人结为知交。
王禹堂的弟子当中有四川保路运动时任川南同志军统领的罗子舟，在成都青羊宫全川擂台赛屡获金章的李福斋等。
罗子舟勇跳舍身岩
罗子舟亦名罗梓洲，又名罗日增，1875年生于四川雅安县上坝乡沙坪。他家室豪富，自幼酷爱武艺，尤喜少林派功夫，先后从师多人。王禹堂在离雅安仅三四十里的名山县设棚授徒，罗子舟曾前往参师学艺，功夫益精，被乡里公认为武艺超群的“硬手”。
光绪皇帝的一个师傅叫曾壁光，是洪雅县有名的富豪巨室。罗子舟为显示反清力量，带领十来名随他学武的兄弟潜至曾家，与众保镖恶斗，曾家死伤多人，被劫掠一空。
此事传扬蜀中，官府震骇，上川南分巡兵备道黄炳琨下令通缉罗子舟。罗在雅安无法立足，便远走峨眉山金顶华藏寺暂避。不料走漏风声，峨眉县令急派200余名步兵封锁山径，将金顶华藏寺严密围困。罗忽听庙外人声鼎沸，心知有异，急与徒弟各操长木棍跑出庙门，欲杀出血路逃走。3人持木棒猛打横扫，清兵以长矛大刀相迎。罗子舟一根木棒舞得呼呼作响，打伤十来个清兵。无奈清兵蜂拥而上，3人且战且退至庙中。清兵穷追不舍，罗子舟等越窗逃至庙后。最后，3人已被逼退往舍身岩上。
这舍身岩是金顶最高处，海拔3100米。山下云涛翻滚，人立岩上如浮于云海之上。罗子舟等3人长啸一声，飞身跃向万仞深谷。出人意料的是，罗子舟在临谷底处落于荆棘丛中，仅受轻伤，随后逃脱。两徒弟皆壮烈牺牲。
因为罗子舟在保路运动中的杰出贡献，清政府垮台后被四川军政府任命为边军统领，但不久后他即去职，习武练功以老终生。
李国操勇擒罗升之
李国操，四川近代武林著名人物之一。湖北沙市人（一说汉阳县新隆镇人），1875年生。从9岁开始学武术，遍游大江南北，寻师访友，后得拜武当派高手樊益良为师，刻苦学艺8年。民国七年（1918年），四川军政首脑人物以“团结尚武”为号召，在成都青羊宫举行全川擂台比赛。此时李国操任省督军熊克武部查马长，也兼任熊克武的保镖。在比赛中，李国操任第一组擂台的擂主。
罗升之，外号罗汤圆，四川巴县人，生于珠宝商人家庭。他家几代都是天主教徒，和法国传教士关系非常密切。1922年，熊克武、但懋辛率领的川军第一军与刘湘、杨森率领的川军第二军在重庆地区交战。熊、但等人系老同盟会员，一来痛恨罗升之死心充当洋人走狗，二来气愤罗升之大量向第二军推销军火，早就欲除罗。而罗也早有防备，雇请了十多名武艺高强的打手做保镖，扬言：“一军想杀我，我看还没有能杀我的刀咧！”
一军参谋长王旭东密电向驻扎奉节的军长但懋辛请示，但复电“快速剪除此患”！王旭东考虑再三，对军部查马长李国操说道：“此事只好烦你去执行了。你带赖副官等几个兵弁前去，务要小心谨慎将罗抓来！”李国操接到这一军令，立即率众直奔罗家而去。
这一天是星期六，罗家请来保驾的外国洋人都要到长江南岸去度周末。李国操等人待夜深之后，飞檐走壁潜入罗宅，碰上罗家打手保镖，李大显神威，先打翻几个在地，趁赖副官等人与众保镖厮缠时，径直来到罗的卧室，一掌将门击开奔进内屋。罗闻声从床上跳起，李国操厉声喝道：“军部有要事，请你立即前去！”李将罗一把提起，挟持于右腋下飞奔出屋。罗家众打手正与兵弁打斗，李怒喝道：“我是李国操，谁敢阻拦！”众打手素知李乃武林名家，纷纷避让。罗升之被挟持到军部。王旭东晓得事不宜迟，马上下令处决。
李国操后定居重庆，传授武术，徒众甚多。他1960年去世，享年90余岁。
宝鼎与“积健武术社”
宝鼎不是四川人，但其在四川居住甚久，对传播北方武术起过很重要的作用。
宝鼎（1865～1942年），字显廷，回族，陕西省长安人。他考取过武秀才，后辞亲远游，在武林中寻师访友，师从著名河南派形意拳大师安大庆，习形意拳二年，终成国内闻名的形意拳大家。
宝鼎遍游四方，靠卖艺及替人当保镖为生，后入清军历任武职，游走于陕西、甘肃等地。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他随军入川任千总。宣统二年（1910年）驻潼川（三台县）府。民国元年后任川北潼川盐务管理局卫队队长。从此，宝鼎在三台长住22年。
宝鼎在川北盐务局公务之余授武不倦。从民国元年（1911年）至民国十年（1921年），盐运副使谢廷琪、著名画家张善子、张大千弟兄及士兵数百人皆受他亲自指教。
民国十年，宝鼎决定在潼川正式设武馆。当地有势力的武师担心宝鼎这个外来人抢了自家饭碗。拳师中有个张显奎，精于峨眉青龙拳，身手矫捷，人称“张灯影”，喻其拳脚快捷如灯影戏一般。张显奎正值壮年，心高气傲，带上几个徒弟寻到宝鼎住处，言辞唐突：“你宝鼎先生就算当年功夫过得硬，但而今年逾花甲，何苦硬绷面子开啥子武馆强为人师？你老若是缺几个钱花，只要说句话，我等后辈包管白送钱财，以尊老敬贤。”宝鼎正色怒道：“我设棚授徒，岂是为几个银钱？你道我老矣，本人尚不敢自恃已老。如不弃，我倒想领教一二！”张显奎欺宝鼎已年逾60，立即应允比武。
宝鼎摆了个形意拳中“无极形”桩式等张进攻，张显奎身手敏捷，飞蹿至宝鼎面前，上盘出手疾发虚招引诱，下盘却用峨眉青龙拳中“倒肩钉腿”猛踢宝鼎下腹要害。宝鼎稳稳站立如老树盘根，对方一腿狠踢来，他不但不后避闪让，反而气聚丹田将腹部挺身迎将上去。张显奎的腿如同踢在弹簧上，只听“咕咚”一声，不由自主被弹倒在一丈开外，半天爬不起来……
宝鼎捐款办的武馆于1921年冬10月10日正式成立，取名为“积健武术社”。会员最多时达千人以上。优秀门徒有大弟子黎汉章、二弟子未崇安及林暄等人。
宝鼎每日闻鸡起舞，清水净身诵《古兰经》毕，即练形意拳。
1934年后，他调职甘肃兰州，潼川积健武术社因而中断。他在兰州数年，仍教武不懈，弟子众多。宝鼎所传授的“心意六合拳”及“太祖洪拳”等在川、陕、陇广为流传。1942年，宝鼎病逝于成都新南门外寓所，终年77岁。
（责编 何 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