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海辽”号起义_海辽号起义
时间：2019-02-21 05:37:5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1953年版的人民币5分纸币正面右侧,印着一艘巨轮,它就是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驾船起义,并升起五星红旗的第一艘商船“海辽”号。 “海辽”号起义
1949年9月19日晚11时,台湾海峡波涛荡漾,鸥鸟长鸣。46岁的舰长方枕流站在“海辽”号船头甲板的木箱子上,望着面前50多名水手,大声地宣布:“我要对大家宣布一个重要决定,‘海辽’号准备起义,我们要将船直接掉头开往解放区……”
方枕流曾经留学英国,归国后受雇于国民政府船务总局,担任“海辽”号船长。他的话刚说完,水手们一下子都愣住了。站在方枕流身边的报务主任马骏接着说道:“不瞒诸位兄弟,我就是共产党的地下党员。此次国民党海军司令部明着命令我们从香港起锚,直奔汕头,运送部队去舟山群岛增援……实则是船到舟山后,我们的‘海辽’号将在那里装满战备物资,然后直航台湾基隆港,为国民党退守台湾铺平道路。我们船到基隆后,‘海辽’号将不再返航,诸位恐怕下半生就甭想再回大陆了!”
船员们的家基本上在大陆,听罢方枕流起义的讲话,有十几名水手举手响应。可是大管轮金久成却高声叫道:“我反对,驾船去解放区?那就等于背叛党国,党国的飞机都是吃素的?你方枕流不怕死,可不要连带着弟兄们去喂鲨鱼!”
水手闻言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金久成对身旁的船卫长侯登山一使眼色,侯登山“嗖”的一声,拔出了腰里的左轮手枪,指着方枕流和马骏,冷笑道:“我宣布,你们两个涉嫌背叛党国,已经被逮捕了!”
侯登山的话音未落,就听脑后“呼”的一声响,他急忙低头转身,偷袭他的是轮机手刘德。刘德手里的大扳手“咔嚓”一声,正砸在侯登山的右胳膊上,手里的左轮手枪也“咣当”一声掉到了甲板上。
还没等金久成反抗,4个轮机手就飞身上前,掏出绳子,将金久成和侯登山牢牢地捆了起来。
50多名水手中,大部分同意起义。可是天上不时有国民党空军的飞机飞来飞去,有一部分胆小的水手也在为“海辽”号的命运担心。方枕流呵呵笑道:“知道船行的同事们都叫‘海辽’号什么吗――海上扫帚星!”
这个“海辽”号是美国Manitowoc船厂1920年生产的,原名San Antonio,卖给中国后起名为“海闽”号。“海闽”号头一次航行就撞沉了吴凇军港的一艘小火轮,造成16个国民党海军军校的实习生死亡;接着又在厦门撞翻了国民党的兵舰“伏波”号,最后只好改名叫“海福”号。可“海福”号又继续撞沉了陆军的运兵驳船,死了100多人,只好第三次更名为“海辽”号……两年来,这个凶悍的铁家伙基本上就是撞船、维修、改名,先撞了海军的船只,然后撞陆军的船只,现在只剩下空军还没有碰过了。
刘德领着手下将金、侯二人推到底舱关押起来。方枕流笑着对水手们说:“我们已经有周密的部署,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能把大家平安送到解放区去。如果遇到飞机,相信‘海辽’号也一定能够撞下它一架来!”
说完,方枕流、马骏和十几个起义骨干分子一起返回到船长室,经过认真研究,拟定了具体行动方案。
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国民党船务总局发电报,谎称“海辽”号主轮机的汽缸受损,维修人员正在想办法,争取拖延1到3天时间。
第二件要做的是尽量隐藏“海辽”号的踪迹。“海辽”号的灯火可以管制,无线电可以缄默,可3500吨级的硕大船身怎么能在一览无余的大海上隐藏?
更让人头痛的是,“海辽”号不能直接掉头北上。国民党的飞机和兵舰正穿梭似地在台湾海峡间航行。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先往南航行,穿过菲律宾的巴林塘海峡,然后掉头北上,从台湾东面的太平洋绕个大圈子,最后经由琉球群岛的北端驶进渤海湾。
“海辽”号只是一条近海的商用运输船,由于起义太仓促,船上根本没有准备菲律宾海域的海航图。眼看着夜色降临,海天之间已经是一片昏暗。方枕流咬咬牙,暗下决心,即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驾船闯一闯!
目标已定,方枕流抄起话筒,对着驾驶室的大副命令道:“转向113度,全速前进!”
“红胡子”海盗
方枕流找出仅有的一张西太平洋简图,他盯着那张图,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觉间,船长室挂着的航海钟已经指向后半夜3点了。
方枕流两只眼皮有点要打架,他刚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刘德满头是汗地推门闯进来报告说:“不好了!船长,前面好像有海盗!”侯登山被抓起来后,刘德走马上任,成了新的船卫长。
菲律宾北面的巴林塘海峡常有海盗出没。二战期间,周边国家的政府都将主要精力集中于战争,无暇他顾,这里几乎成了海盗的天堂:小股海盗估计有十几伙,大群海盗共有3伙,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红胡子。
这个红胡子原来是英国的一个流氓,因为在本土杀人越货被通缉,就单枪匹马逃到了菲律宾,经过十几年的血拼,他已经拥有两艘大型铁壳船,大船的前后甲板上各架了一门滑膛炮。一时间,红胡子成了这一带的霸王。
方枕流快步来到船舷边,拿起望远镜,望着前面的海面,不远处一艘商船正燃起熊熊的大火。一艘铁壳船停在着火商船旁边,海盗们正通过小船,往海盗船上搬运东西呢!
借着火光,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那铁壳船上挂着一面黑旗,旗上绣着一个长着红胡子的骷髅头,果然是红胡子手下的海盗。
方枕流一边命令刘德领着船卫队严阵以待,一边命令大副将舵轮左转两度,躲开红胡子的海盗船,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前进。
“海辽”号偏离航道后,航行了10多分钟,终于远离了出事的海域。方枕流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船头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原来是十几名海盗架着小船,悄悄贴着“海辽”号的船舷,向上抛爬船索,用钢钩子钩住铁锚,最后竟然从锚孔摸上了“海辽”号。
刘德一见海盗上船,气得大叫一声,举起了汤姆森冲锋枪,对着冲过来的海盗就是一梭子,3名端着步枪的海盗立即被打成了血葫芦。
剩下的海盗急忙卧倒,一个个鼬鼠似地趴到船头甲板的木箱子后面,双方“噼噼啪啪”地开枪对射了起来。这时,天渐渐亮了。方枕流猫着腰来到驾驶室,驾驶室的玻璃被海盗的子弹全部击碎,大副用一只手握着舵轮,他的左胳膊负伤了。
方枕流忙撕碎衬衫给大副包扎好伤口,又换下他休息一下。自己一边躲避着迎面射来的流弹,一边握住舵盘操作。刚驶出一段距离,站在一旁的大副忽然用手往前方一指,惊叫道:“船长,前面有海盗船!”
红胡子亲自指挥的海盗船已经挡在了“海辽”号的前面。红胡子站在甲板上,手端卡宾枪,对着“海辽”号就打了一梭子,他身边的小海盗则不停地打着手势,要求“海辽”号停船。
大副十分着急,问:“船长,我们怎么办?”
方枕流一咬牙,说道:“我要叫这群该死的海盗知道‘海上扫帚星’的厉害。”他手扶舵轮,将马力开到最大,“海辽”号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冲着红胡子的海盗船直撞过去。红胡子见“海辽”号竟敢不听指挥,立即大声命令:“开炮,开炮!”
炮弹落到了“海辽”号的甲板上,随着“轰隆!轰隆”几声爆炸,5间船室被炸塌了。
“海辽”号速度不减,冲着红胡子的海盗船就撞了过去。红胡子见情况不妙,赶快命令海盗船转舵给“海辽”号让出航道。还没等海盗船完全避开,“海辽”号就撞了过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海辽”号一下子就把海盗船的船尾撞出了个大窟窿。
“海辽”号是美国船,船身很结实,再加上3次撞船,船头部位又进行了加固,普通的铁壳船哪里是它的对手?海盗船歪倒在海面上,海水往撞开的大洞里急速涌入,海盗们纷纷跳海逃命。
“海辽”号的船头稍稍有点变形,这点轻伤,并不影响它的航行。
魔术般消失
“海辽”号马力强劲,全速行驶时,一般的海盗船根本追不上它,“海辽”号总算成功脱险了。趴在“海辽”号船头上的海盗们见红胡子的海盗船已经被撞沉,只好纷纷跳海逃命。
方枕流冲出驾驶室高声喊道:“刘德,一定要给我抓个活口,我要了解巴林塘海峡的航道情况!”
刘德答应一声,提着汤姆森枪就冲了上去。10分钟后,战斗结束,刘德把海盗小头目大金牙活捉了。
大金牙是地道的菲律宾人,面色黝黑,头发浓密,略为卷曲。他听得懂汉语,为了活命,就把自己知道的航道情况全部告诉了方枕流。
大金牙做海盗已有10年,对巴林塘海峡十分熟悉。有大金牙的领航,“海辽”号没费多少周折便驶出了巴林塘海峡,来到了浩瀚的太平洋中部。
与此同时,马骏接连给国民党船务总局发了两份电报,电报的内容都是如何拆卸汽轮机,怎么修船,等等。第4天,国民政府船务总局开始对“海辽”号的行踪产生怀疑,马骏假装发报机出了毛病,将电台一关,船上的无线电开始缄默。
刘德这几天也没闲着,领着人清理被海盗炮炸坏的船室。看着刘德他们将被炸毁的船室拆掉后扔进茫茫大海,方枕流忽然一怕脑袋,惊喜地说了一声:“我有让‘海辽’号隐身的办法!”
毁坏的船室经过拆除和清理后,“海辽”号的模样有了一些改变。方枕流对刘德说:“如果能再将烟囱上的‘海辽’号标志涂掉,谁还能认出它呢?这样,‘海辽’号就能真正隐形了。”
刘德想了想,说:“我知道船舱里有油漆!”原来,1个月前,“海辽”号从上海运一批货物到香港。船到香港后,有一批灰色油漆没有货主来领。这批油漆本来要退回到上海,可中途“海辽”号突然接到船务总局的电报,命令他们立即转到汕头运兵……就这样,这批油漆还存放在船舱里。
刘德领着水手去底舱取油漆,可没过10分钟,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叫道:“船长,出事了!”
原来,金久成和侯登山被押在底舱,今天早上两人设法从底舱逃了出来。“海辽”号货船航行在茫茫的太平洋中,金、侯二人一定还在船上。刘德领人一搜,最后在电报室内发现了两人。他们劫持了电报员,向船务总局发出一份告密电报,“海辽”号起义的事和现在的大致位置,已经被国民党当局知道了!
刘德冲进去抓人,金久成开枪反抗,双方交火,侯登山最先被打死。金久成身负重伤,满身是血。他被拖出电报室时,瞪着双眼,对方枕流声嘶力竭地喊道:“国军的飞机就要飞来了,不出两天时间,你方枕流就得到龙王爷那里报到了!”
方枕流蹲到垂死的金久成身边,镇定地对他说:“如果我把‘海辽’号的格局变动一下,然后在烟囱上写个‘玛丽莫拉’号,‘党国’的飞机还能找到我们吗?”
“玛丽莫拉”号是一条巴拿马政府的货轮,两艘船外形有些相似。如此一弄,除非有人亲自上船检查,否则很难知道方枕流正在耍“偷天换日”的魔术。
P38飞机掉海
“海辽”号经过改装和涂漆,最后变成了“玛丽莫拉”号商船。这瞒天过海的办法果然高明,第二天正午,一架喷涂着青天白日军徽的美制霍克双翼侦察机就呼啸着飞来。方枕流端坐在驾驶室内,手扶舵轮,不慌不忙,平稳地全速前进。那架霍克侦察机在“海辽”号上空盘旋了两周后,一掉头,又向太平洋深处飞去。
看着霍克侦察机远去,方枕流和水手们纷纷跑上甲板,大家兴奋地把方枕流抬起来,一边欢呼,一边不断地把他抛起又落下。
原预计“海辽”号到达渤海湾应该有10天的航程,现在已经走了7天,过了琉球半岛,再走两天,就能到朝鲜海峡了。
这天下午,又一架霍克侦察机飞过来围着“海辽”号货轮绕起了圈子,飞行员不停地向下压操纵杆,飞机越飞越低,隔着驾驶室,方枕流都能看清飞行员的眉毛。
霍克飞机对着“海辽”号不停地拍照。一共拍了十几张照片,才“嗡”的一声轰鸣,掉头向大陆方向飞去。
很显然,国民党当局派飞机前来拍照,一定是准备和“海辽”号原始存档的照片作对比。不管“海辽”号怎么改变本身的格局和颜色,它的外形和长度变不了。明天将是极其危险的一天!
果然,第二天中午10点钟,一架漆着青天白日徽章的P38单翼战斗机飞了过来,飞机校订航向后,对着“海辽”号就投下了一枚重磅航空炸弹。
方枕流站在驾驶室里,左手猛地一挂倒车,右手把舵轮打到了底,“海辽”号船头一横,航空炸弹贴着船舷掉进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十几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
“海辽”号船身猛地一震,炸弹爆炸的声音虽然骇人,却没能伤到“海辽”号的筋骨。此时,“海辽”号停止了前进,船体也横了过来。P38飞机见状,急忙调整航向,从船后面直飞过来,一拉掷弹手柄,又一枚航空炸弹扔下来了。
方枕流左手一推,将挡位从倒挡挂到前进最高挡,开足马力,“海辽”号立即全速前进,他一左一右地晃动舵轮,货船在海上走起了“S”形航道。那架P38飞机的驾驶员很不适应,又将两枚炸弹投进了海里,P38飞机的弹仓里只剩最后一枚航空炸弹了。飞机围着“海辽”号转圈子,当其找准一个机会,正准备孤注一掷俯冲投弹时,刘德领着他的护船队员猛地冲到甲板上,望着俯冲下来的飞机,20多支枪一起开火。P38的飞行员还没来得及投弹,见迎面射来一阵弹雨,吓得赶紧一拉操纵杆,机身一转,左侧机翼正好撞到船上的铁桅杆,就听“咔嚓”一声,P38左侧的机翼掉下一大块,飞机拖着一股浓烟,一头扎进海里,随后飞机“轰隆”一声,爆炸了!
1949年9月27日傍晚,“海辽”号终于驶过朝鲜海峡,来到渤海湾,直奔大连港。28日,东方露出鱼肚白,“海辽”号可以看到大连港了。经过八天九夜的艰苦航行,“海辽”号终于到达终点,缓缓驶进了大连港,船员们纷纷涌上甲板,欢呼跳跃,庆祝“海辽”号起义成功。
1949年10月1日,“海辽”轮举行了隆重的升国旗仪式,成为起义商船中第一艘升起五星红旗的英雄船。
10月24日,毛泽东主席打电报给方枕流船长和全体船员,表示祝贺和嘉勉,电文如下:
“海辽轮”方枕流船长和全体船员同志们:
庆贺你们在海上起义,并将“海辽轮”驶达东北港口的成功。你们为着人民国家的利益,团结一致,战胜困难,脱离反动派而站在人民一边。这种举动,是全国人民所欢迎的,是还在国民党反动派和官僚资本家控制下的一切船长、船员们应该效法的。
在“海辽”号首举义旗的带动下,1950年1月15日,香港船务局的13艘海轮相继起义。这件事被列为1950年世界十大新闻之一。
后来,为纪念“海辽”号起义成功,中国人民银行经请示中央人民政府批准,在设计新中国纸币时,将“海辽”号船形图案放在了5分币的右边……(责编 何 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