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者文摘
  • 美文摘抄
  • 短文摘抄
  • 日记大全
  • 散文精选
  • 感恩亲情
  • 人生感悟
  • 智慧人生
  • 感悟爱情
  • 心灵鸡汤
  • 实用文档
  • 名人名言
  • 伤感文章
  • 当前位置: 蜗牛文摘网 > 心灵鸡汤 > 恍惚醒来,已是半生 [明白醒来已半生]

    恍惚醒来,已是半生 [明白醒来已半生]

    时间:2019-02-14 05:35:33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老实说,二十年前当我挥手作别黑龙江大学,向学府路向哈尔滨投去最后的一瞥,内心并无多少痛惜,也没有贾岛过桑干河的感慨:“却望北国似故乡”。我已在北方生活了整整十二年,大兴安岭的风雪、筑路队肮脏的帐篷、哈尔滨的闭塞、学府路的沉闷,更有那一长串并不美好的回忆……大雁南飞,乡情似火。我相信每一位南方知青都愿化出双翼飞回“春到江南草未凋”的家乡,不管他或她自称是“永不回城的扎根派”。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知青运动”,到底经受不住时间考验,现代化方向毕竟是城市化而非农村化。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时的我毕竟还年轻,还不懂得岁月的秘密,不懂得人生的倏忽,更不懂得中年与青年的间隔。自然,还有一个原因,那时的我读书太少,还感觉不到什么是“过去了的永远就过去了”。“文革”十年,中断了我的中学,无论古文还是外文,本人都是白纸一张。没读高中,直考大学,已属侥幸,短短四年,就是每晚不睡觉也追不上羲和之车呵!那时,我既轻待自己,也轻待别人。全系毕业照上的缺席,事实上成了我留给自己的一处伤痛。不珍惜自己的过去,也就不可能真正珍惜生命。明白醒来已半生,人生之路大抵总是如此。
      “二十年后再聚首!”分手时一句多么遥阔的托挂之语,每个人都感觉说得太远了。二十年,一段难以想像的时距,可是,白驹过隙,年轮稍转,这不就到了,并不特别漫长。当然,毕竟二十年了,青丝漂染花白,青年步入中年,老年已经在望,每个人都成了一本书,哪能没点变化呢?更何况我们这一代身历两大变革,第一次变革剥夺了我们的受教育权;第二次变革则逼迫我们与时俱进以免淘汰。操办婚事、育子育女、职称职级、房子金钱……哪一项是容易解决的?相比之下,还是爱情更少费时费力一些。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主观的爱情较之客观的它事,终究好办多了。这可是我青年时代万万没有想到的。
      大学是梦想飘飞的时期,不管你来自哪方洞府,那时的大学都叫你悄然膨胀。1977、1978两年,一千二百万考生,不足六十万的录取名额,整整二十比一的比率,只要你迈人大学校门,就意味着一只脚跨进“上流社会”,可以做做拉斯蒂涅式的美梦。曾有同学叫嚣:“十年接管哈尔滨,二十年黑龙江全是咱们的!”那时,校徽可是闪闪发光,那羡慕那眼热,我们上街外出有意无意都愿佩戴胸前。一次,我与机灵俏敏的寝友“倜傥”上哈医大小饭店,店堂里热,他脱下外衣故意将校徽翻露在外。我们确实是第二次大变革的受惠者,当年的插兄插妹、兵团老哥、龙江朋友,如今一个个下岗,我们这批黑大同学却一个个成为有头有衔的所谓“社会中坚”。无论如何,那所俄式风格的黑龙江大学,是我们这一届同学值得纪念的一个起点,难道不是么?
      近年与蒋兄原伦(北师大教授)通话,他说:“我们那会儿简直就是文盲!”可不,刚出深山老林的我,不知道俄国的“二大斯基一个夫”,不知道现实主义的内涵,甚至没完整地读过莎翁四大悲剧……当然,这不能怪我们,那时连黑大中文系教师都有人不知道沈从文、张爱玲、施蛰存,徐志摩则被咒为“反动诗人”,郁达夫被评“灰色作家”。初春时分,乍暖还寒,左倾思潮还紧紧攫住人们的每一寸思维。但黑大七八级中文系,毕竟有了自己的“山泉社”,有了那一块小小的墙报。泉自山出,其水必清;江河万里,其源也微。我已不记得自己那会儿都发表过什么“墙报作品”,但我记得那都是心灵的流淌,淙淙汩汩,澈然见底。对我来说,对人性的最初思考,也起自黑大时期。1981年11月20日日记,摘录了一段刘少奇语录:“什么是党性?党性就是人性。”那会儿,我怎么知道人性会成为自己日后的研究方向,成为硕士、博士的学位论文题目。
      每个人的青年时代大都处于懵懵然,至于寻找自我、塑造个性这些更大的方面,真是什么都谈不上“自觉”二字。不过,对每一名黑大学生来说,那座校园可都是重要的人生台阶,虽然黑大对外毫无名气,在全国微不足道,但黑大是我们的!毕业后,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任何人问起我的“学身”,我都毫无愧色声音洪亮:“黑龙江大学!”别人可以看不起黑大,但我不能看不起黑大。何况黑大也出了那么几个人物,有那么几头香蒜。本人不才,毕业后长期跌爬在求学路上。说起来,能够坚持到今天,仍得感谢黑大最初的筑基。虽然当年入学,我根本就没意识到山高水长征途遥遥,没意识到“苦难”才刚刚开始。可是,如果没有黑大四年,我则连承接这份“苦难”的资格都没有。
      从个人思想角度,我非常感谢周艾若先生。在他为我们邀请的众多名人讲座中,我第一次整体上对左倾产生了怀疑,思想上发生了那种真正的“地震”――哦,原来这样!黑夜只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是非常困难的呵!黑白世界,反差太大,没有最初的启蒙与过渡是难以想象的。可以说,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黑大四年都是十分重要的启蒙期。哦,黑大的老师们,我也怀念你们!“梁三老汉”,您还好吗?职称解决了吗?那会儿,五十多岁的您,还是个助教。办公室的周老师,非常同情您的不幸(其夫溺于松花江),1998年夏我携子回校,登门看过您,还记得吗?“没遮拦”陶诚先生为了爱情南下杭州,与我这个学生竟有十年同事之谊,他挺好的,还那么健谈,还那么喜欢“马尿”。当然,还有谁都印象深刻的系主任“尚铁嘴”,他怎么样?当年同学们十分羡慕那对“北大夫妇”呢,陶尔夫先生、刘敬圻老师的品貌学问,曾令我们又羡又妒,前些年闻知陶先生谢世,心里黑暗了整整几天。对了,还有中文系当年唯一的教授吕冀平先生,他为避祸才选择了枯燥却保险的语言研究,一张儒雅睿智的脸,如今可好?还有教古汉语的崔重庆先生、外国文学的刁绍华老师、教唐宋诗词的李老师……我都想念你们,同学们都想念你们,都还记得你们曾浇过的水!而且,我正在将你们浇下的水转浇给我的学生。
      二十年了,社会毕竟已发生很大变化,不容你不产生对比强烈的时代差。本人在大学吃粉笔灰,目睹如今的大学生那么解放,常常躲也躲不开那些热恋场景。想想我们当年那会儿,确乎太封建了,将爱情看得太隆重了。说到底,我们那时哲学层次太低,总以为岁月悠悠人生漫长,相信“你们还年轻”。唯其自闭,社会才封闭。其实,我们那时已经不年轻了。尤其中文系七八级一班,不少人都已三十上下,美好时光已悄然滑过。当然,从另一角度,中文系七八级甚合领导意愿――“平安无事”。没闹出什么“三角恋”,没出陈世美,更没有什么耸动视听的“花边新闻”。至于一班、二班各结出一对“同学花”,也是中规中矩的正常恋爱,没听到什么闲话怪话。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时代差异:我们那一届八十八名同学,女生只有二十二名,而且不少已经名花有主,女生行情很“翘”,呼曰“狼多肉少”。倪虹脸上的光、王楠燕含着酒窝的笑……相信各位先生们仍然记忆犹新!而今天,则完全倒过,阴盛阳衰断难挽回,女生的高行情已是永不复返的“一江春水向东流”。真不知道这是时代进步(女性知识程度提高),还是重回历史车辙(好男人总比好女人少)?
      每年,当雪飘江南的时候,我总会怀念东北,怀念大兴安岭,怀念哈尔滨,怀念那些随风飘去的岁月,怀念校园内那几条小径,想起那些属于自己的故事。每当此时,我就知道自己的身子永远连带着东北。无论我走到那里,大兴安岭的风雪都将在我心中飘舞,松花江岸的风景令我永远怀念,学府路的建筑永远亲切宁静。人是不可能不怀旧的,走过的行程总会留下擦抹不去的痕迹。当年下乡时买的那只旧革箱,包角的铁皮已经锈得不成样了,一直舍不得扔弃,它伴随着我多次迁居,直至今日沪上新居。还有几件那时的中山装、军便装,常常取出穿用,它们也不容我背叛过去忘却历史。再说,我又怎愿忘记呢?人生就这么一段,青春就这么一截,大学就这么一闪,无论如何,它们总是自己的。爱过的、恨过的、欢乐的、痛苦的、吵闹的、勾心斗角的……都深深烙上了个人的印迹,哈尔滨的风雪中已永远夹杂着那一丝属于自己的体味。
      当然,我们老了,这是必须承认的。当我们已拥有二十年的间隔、当我们的儿女都已迈入大学、当我们面对一切都失去了激动、当我们之中已经有人凋然谢世、当我们真正读懂了屈原的“老冉冉其将至兮”,尤其当我们更深一层理解了中国革命与社会现实,我们还能不承认老了吗?还能硬撑着说:“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成熟是需要支付岁月的。如果用二十年能够换来这一可贵的品质,能够由此为社会为民族带去我们这一代沉淀的理性,能够在各自的职岗上成为过滤左倾残余的一张筛网,能够为历史进步作出一点一滴的努力,那么以二十年为代价,就相当值得了。五十岁上下的人,既到了需要对社会负责的年龄,也应该考虑身后的留存了。
      今天,我坐在沪上一扇小窗后面,面对荧屏敲击,思飞千里,热血渐涌。我轻轻敲击键盘,就算为每一位同学祝福吧,希望我们每一位都能为第二个毕业二十年举杯。我们能熬到那一天么?能,争取能。
      (这是2002年的一篇旧文,现修订发表。已过去九年了,记忆之苦涩犹在――作者)

    相关热词搜索:半生醒来明白

    • 名人名言
    • 伤感文章
    • 短文摘抄
    • 散文
    • 亲情
    • 感悟
    • 心灵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