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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录》:一部失落在陕北大地的歌剧

    时间:2020-03-27 05:17:40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在外地人看来,陕北民歌大体上都是一样的,高亢、嘹亮、质朴、悲伤。这种感觉仅从表面上看应该是不错的,但细究起来,陕北从地理上说跨度很大,因而各地的民歌又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和世界上大的文明板块的形成一样,这种差异与其说是由行政力量和周边地区的文化渗透形成的,还不如说是由河流阻隔形成的。

    我们知道,人类生活是离不开河流的。在交通极不发达的时代,河流冲击出的平地是人类生活、交往的主要通道。因而,可以说哪里有河流,哪里就有文明。不同的河流又形成不同的文明。陕北境内,除黄河以外,从北到南还有五条大的河流:窟野河、无定河、秀延河、延河、洛河,这些河流可以大致上作为流经地区的文化标识。再往细划分,我们还可以看出,在同一条河流的不同支流内所呈现出的不同文化色彩。比如,在子长县北有一条河叫淮宁河,发源于该县涧峪岔乡的一条小山沟,一路向东,经涧峪岔镇、南沟岔镇、子洲县的何家集、老君殿、裴家湾、淮宁湾,最后在绥德汇入无定河。这条河《水经注》上叫走马水。宋时因抗击西夏在这里筑淮宁寨,遂将走马水改名为淮宁河。春秋时晋国公子“重耳奔狄”,就是沿着这条河奔的。当时这条河属于狄国,也是重耳的外家,狄人以他们特有的热情与豪迈收留了这位落难的公子。因此,当地老百姓至今仍把这条河叫重耳川。

    重耳川的民歌从大的方面看,仍然属于无定河流域的范畴,但无论从内容,还是表现形式上看,这个流域的民歌都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叹的独特魅力。比如,这道川里流传的民歌《九连环》、《五连厢》、《徐州请客》、《罗成托梦》、《画扇眉》都是陕北其它地方所没有的,唱腔也呈现出一种令人心醉的阴柔之美。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地方在1942年就发现了一种叫《审录》的大型套曲。这个套曲一个多小时才能唱完,是陕北目前发现的具有歌剧性质的最长的套曲。故事改编自冯梦龙《警世通言》24卷之《玉堂春落难逢夫》,讲的是贵公子王景隆和名妓苏三之间生离死别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京剧中叫《玉堂春》,在其它剧种里也有叫《苏三起解》的,在陕北之所以叫《审录》,是因为只节选了苏三落难洪洞县,王景隆亲自会审时的“记录”,用现在的语言来说就是“庭审笔录”。

    这个“庭审笔录”通篇用倒叙手法,借苏三之口讲述她被卖烟花巷,与王景隆相爱、分离,最后被人诬陷,打入死牢的全过程。中间也穿插了一些王景隆和第三者的唱段。唱词文雅工整,唱腔婉转动人,具有明显的江南风格。至于这个具有明显江南风格的大型套曲是怎样流入陕北的?没有人能说清楚。我们只知道,最早记录这个套曲的是延安鲁艺的音乐家吕骥,到了1979年又被当地文人艾克奇、霍向贵记录和整理了一遍。时至今日,别说陕北的普通百姓,就是专门研究、整理、演唱陕北民歌的人,知道《审录》的也少而又少了。能唱完全本的,据重耳川长大的文化人、全国著名的律师朱占平先生考证,只有老君殿的刘富荣可以做到。刘富荣又称学自高忠山,高忠山又学自其父高树林。至于高树林是跟谁学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高树林,老君殿峁底村人。史载,他生于1871年,卒于1954年,为人疏阔豪迈,以仗义执言、好抱打不平著称乡里。民国八年,天旱无收,清涧县衙却派衙役王明来老君殿强取羊毛税。高树林与南洼村书匠崔志才出于义愤,将王诱至街东阳春楼下,用一根折断的红柳鞭杆残茬刺入王的右眼,并剜出眼珠,以示其“有眼无珠”。这个惩罚现在看来虽然“量刑过重”,但却真正凸显了陕北人性格中嫉恶如仇、勇于反抗的英雄品质。我常想,如果高树林不是生活在清末,而是明末,那么他一定是李自成起义队伍中的一员悍将;如果生活在现在,也一定会布衣大襟,辩才无碍,行走在一列队伍的前面——后面跟着拆迁户、失地农民、上访群众、讨不到工薪的进城务工人员。

    却说高树林因“残害国家公务人员”锒铛入狱,受尽酷刑,但面无惧色,谈笑自若,刑止即高唱《审录》以解闷。本县的“音乐发烧友”——县长夫人听到这美妙的歌声后,即为之倾倒,并主动请其来家演唱。高乘机推荐由同案的崔志才为其伴奏,二人没几天就把县长两口子搞定。最后县长以敲诈勒索罪查办了王明,将高崔二人无罪释放。

    也许是受这种传奇般的经历启发,朱先生有个大胆的设想:认为这组套曲有可能出自高树林的原创。因为高树林多才多艺,“会演奏多种乐器,即兴编词的才能更是众所周知”,因而“他把自己感兴趣的题材,改编成自己所喜爱的艺术形式,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但这也只能是一种猜想。一个目不识丁或识字不多的农民,把一个发生在二三百年前的爱情故事编成唱段,且配上至少十五六种曲调演唱,不说绝无可能,至少也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以下两种来路:

    一是来自山西。据调查,山西晋中地区亦有《审录》流传,曲调虽有差异,但基本情节没有变化。《审录》的故事本来就发生在山西的洪洞县,加上山西和陕西仅一河之隔,历来交往频繁,民间流传的二人台、走西口、道情等艺术已经很难说清出自两省何方。所以说艺人们把晋戏的许多唱腔和曲目传到陕北,一点也不奇怪。刘富荣唱的《审录》曲四之“五花腔”就来自晋中的梆子戏。至于其它十五个曲牌,有哪些是完全用了晋戏的,有哪些是改编自晋戏的?我不懂戏曲,不敢置喙。但我觉得陕北的艺人完全有可能通过各种交流,把整本或选段(折子戏)的晋戏引入陕北,然后根据陕北的方言和民歌加以改编。

    二是由南方的某个官员带来的。与我们想象的不同,陕北传统音乐中异质的东西并不都是由民族融合或大规模的移民带来的,有时只因为一两个南方官员的爱好就直接带来了某种艺术的移植。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参考榆林小曲的形成历史。康熙九年(公元1670),由江南来的谭吉聪(浙江嘉兴人)任榆林堡同知。此人对江南小曲十分喜好,来榆时带了家眷及使女、歌伎和所用乐器等,闲暇时常令他们为己演唱,久而久之就由官府流传到民间了。《审录》会不会也是由某个南方到淮宁河一带任职的官员带来的?因为冯梦龙的小说《玉堂春落难逢夫》自明代天启年间(公元1621-1627)诞生后陆续有人改变成戏曲。最早在明末就被改编成舞台剧《完贞记》、《玉镯记》上演。到了清代,更是被各个地方剧种移植,有名的如昆曲、京剧、评剧都有自己的版本。另外,同州梆子、蒲州梆子、汉剧、越剧、湘剧、徽剧、桂剧、祁剧、滇剧、粤剧、豫剧等均有此剧目的全部或《起解》、《会审》、《探监》等折。流传到陕北的《审录》会不会就是由南方某剧种的《会审》移植来的?这个问题只能等文献或考古资料的进一步发现来认证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审录》不是陕北土生土长的东西。它的唱词文雅,充满了江南特有的阴柔情调。如:“梦思思儿”、“泪珠儿”、“渐渐”、“小娇亲”、“相思害儿”、“今日咱分手哟,何日相逢?”、“两眼儿不由叫人泪纷纷”……这些词句不会出现在陕北人的口中;还有一些很典雅的成语,如:“哭断肝肠”、“大放悲声”、“威风八面”、“胆战心寒”、“屈打成招”、“金鸡报天明”等,就更不是陕北人的日常用语了。

    从句子的结构上看,《审录》中有许多唱段采用的是上下句的对称结构。这给许多研究陕北民歌的学者造成一种误解,以为这就是信天游的创作手法,依此说明《审录》就出自陕北。其实,信天游最核心的创作手法不是上下对称,而是用比兴手法“以虚托实”。也就是说,“上下句对称”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它几乎可以概括所有戏曲唱词的特点,艺人们通常叫“阴阳句”。但令人奇怪的是,我数遍了《审录》的所有唱词,竟然没有发现一处用比兴手法的。

    《审录》的押韵也很有特点。陕北民歌的押韵比较随意,一般来说,艺人们不会以辞害意,押不上就不押了。因而有一韵到底的,也有中间换韵的,有隔行押的,也有在句子里边押的。但像《审录》这样,有这么多的唱段竟然完全不押韵,完全按照一种口语表达的自然方式叙述人物故事,在陕北民歌中是绝无仅有的。

    因而,我们可以确定《审录》不是陕北本土的东西,是“舶来品”。至于“舶”自哪里?我希望将来能有方志或其它文献资料、地下考古发现来证明。目前要做的是,趁老艺人在世,赶紧将有关曲调、唱词整理、收集、存储起来,以备后人研究。

    2008年2月,刘富荣赴陕西咸阳排练秧歌,路过西安,朱占平将其请到西安九音唱片公司,由公司老总、著名音乐人薛九英先生为他录了几首民歌,我和朱占平负责监棚。后又专门腾出时间准备录一个完整的《审录》唱本,可刘先生年纪大了,词记不住,手里拿上词,又觉得别扭。加上这些民间的艺人一进录音棚就紧张的缘故,发挥得很不好。只好匆匆录了一段就收场了。我和九英一直引以为憾。

    后来,我把这个不完整的唱段和有关文字资料,全部发给陕北目前最有实力的年轻歌手贺国丰先生。他听了很兴奋,表示尽最大的努力来恢复这部即将走入历史的套曲。从2009年元旦开始到3月间,他就一直为这部套曲忙碌。从阅读冯梦龙的原著,到拼接散落在各种民歌典籍中的曲谱,一直到走访相关艺人,掌握大量背景资料,前后历时两月有余,不眠不休,终于拿下了这部快要失传的套曲。我听了他的演唱,就像他当初听了刘富荣的演唱一样兴奋不已。

    我认为他至少做了以下四个方面的工作:

    一、根据原著内容,在唱段之间配了说白,使听众可以更清楚地了解整个故事情节。

    二、根据故事情节,重新调整了唱段的顺序,并加了小标题,厘定了目录,使得唱词的内容更加连贯、明白。以往的记录因为艺人们不太了解《玉堂春》的小说内容,加上民间口语相传,记载多有错误,前后颠倒、甚至矛盾的地方也比比皆是。经过贺国丰的这次修订,这些问题基本上都得到了解决。

    三、对照原著,给不同的人物以及同一人物在不同的情境下设置了不同的唱腔和情感形式,使得原本就具有歌剧性质的套曲,更加具有了戏剧的品质。以往的艺人因为缺乏对角色人物悉心揣摩的能力,因而唱腔和情绪显得随意、单一。经过贺国丰的这次润色,可以说基本上把这部套曲的角色(主要是王景隆、苏三和叙述者)和唱腔固定了下来。

    四、当然更重要的是,经过贺国丰几个月的努力,使得一个原本散落在淮宁河畔几近失传的不完整套曲,从此有了一个最新的完整唱本。根据现有的文献记载,《审录》最后一次被记录整理是1979年,距今已整整30年了。30年里,会唱的老艺人大都故去,在世的也因为多年不唱,气力衰减,无法唱足全本了。相信贺国丰的这个唱本问世以后,会成为很长时间内流传的唯一版本。

    贺国丰原是一位优秀的萨克斯乐手,后来出于对家乡民歌的由衷喜爱,放下了萨克斯管,开始在民歌道路上崎岖跋涉。近几年来,在民歌的搜集、整理、演唱方面用功甚勤。短短几年,他所搜集、演唱的原生态民歌已达二百多首,成为目前年轻的歌手中会唱曲目最多的人。自2009年元旦在腾讯开博以来,他以清唱无伴奏的形式上传60多首原生态歌曲,至今点击量已逾170多万,其中《一对对鸳鸯水上漂》、《大炖羊肉离不开葱》在广大网友中已成为风靡一时的作品。

    就目前的势头看,无论从艺术修养,还是勤奋程度上,贺国丰都有望成为挑起陕北民歌大梁的人物。

    责任编辑:魏建国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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