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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僵尸我怕谁 洪荒之证道永生

    时间:2019-02-17 05:42:5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一 不良道士      我一向不喜欢狱门山的雨季。   这座江南水乡里的老城一到雨季,就被缠缠绵绵的雨雾笼罩着。那种无处不在的潮湿黏稠感觉,难受极了。
      站在简陋的机场外,飞扬的雨雾不断扑到脸上,我不停地抬手看表,表针似乎在接近12点的地方停滞了。
      三分钟内,我已经看了十次表。
      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特别是这种阴雨天。丝丝缕缕的牛毛细雨中能见度低,川流的车辆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只黑黝黝的鬼物,
      手里的黑色皮箱中,传来一阵����的声响。我手指头在皮箱上面轻声敲了几下,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桃子乖哦,别急,等下叔叔请你去吃麦当劳。”
      “叔叔,说话可要算数呀,桃子要吃薯条和炸鸡块!”娇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然后皮箱里就安静了下来。
      “叔叔说话当然算数了,不过伙食费要从你的工钱里扣。”我淡淡地道。
      箱子里马上传来几声抱怨:“叔叔真吝啬,连一只妖精的工钱都要剥削。”
      我微微一笑,这还不是跟某个恶女学的。
      突然,空气里产生一阵波动,一道黄铜镇纸凭空出现,飘落到我手上的时候化为一道火焰。跳跃的火花中浮现一排字:“东娃给我打工去了,我抽不开身来接你。还是老地方――朝阳路十八号,老军医,你自己来吧。”
      朝阳路十八号,这种老房子在狱门山这个城市也是不多见了,老宅门口的铁门上爬满了碧油油的爬山虎。
      门牌上“朝阳路十八号”几个字,在风风雨雨的长久侵蚀下漆色已经掉落不少。如果用手指从门牌上拂过的话,地址就会变魔术一样覆盖上几个精光闪动的字“灵异事务所”。
      我在门口放下黑色的箱子。一个碧绿的小人儿跳了出来,迎风见长,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穿着绿色小肚兜的五岁女孩儿。
      女孩儿一出来,就撅着小嘴巴气呼呼的样子,任凭我牵了她的小手。
      一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对于我来说是很陌生的。以前这里的味道一直淡雅而干净,但现在房间里弥漫的味道是热烈的,湿漉漉的,充满了罂粟花的蛊惑和沉沦。
      房间里面,玫瑰色梨木椅上,那黑发女子正专心致志地敲打着电脑键盘。看我进来,她随便向我招了招手,漫不经心地道:“自己找地方坐,现在年底结算,你要等我炒菜煮饭的话,估计会很晚。所以我劝你还是自己叫便当吧。”
      “柳依,你傻了?我不需要吃东西的。”我皱着眉头,手里涌出一道碧油油的光,将布满灰尘的凳子打扫干净,抱着桃子坐了下去。
      “呃?我忘了你是僵尸,嘿嘿,不好意思,你看,一到年底,忙得晕头转向的。”柳依埋在电脑前的头抬了起来,冲我笑道。
      “冰箱里有冰镇的血袋,全是O型血,你自己去拿吧……呃,你抱的小孩,就是你说过的桃子吗?”柳依看到我腿上的桃子,眼睛亮了。
      “是啊。我上个月在集市发现的,这小鬼贪玩跑出山里了,差一点被匠人拿去做了根雕。她是桃树精,刚刚修炼成形。”
      我右手怜惜地摸着桃子微黄的头发,左手手指被小妮子噙在了嘴里恨恨地啃着。
      桃子含糊不清地向柳依控诉:“叔叔老是骗我,说好给我买薯条和炸鸡块,结果什么都没买。而且,去外面做手术要我给他做小护士,工钱少少。咬死他!”
      “呃,桃子,你跟柳依阿姨很熟吗?你才刚认识她啊,现在就跟外人勾结指控叔叔,不是乖小孩哦。哦轻轻拍了下桃子的脑袋。
      小妮子歪着头看着我,认真地道:“就是要咬你,谁叫你骗我,以后不跟叔叔好了,跟阿姨好。”说着,桃子从我腿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向柳依跑去,伸出两只小手,要抱抱。
      “小护士真乖,一下子就能看穿某些人的罪恶本质,嘿嘿,真是乖小孩。阿姨疼桃子,给你棒棒糖!嗯,亲一个!”柳依抱着桃子,笑眯了跟,亲昵地在桃子脸上吻了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桃子手里。
      小桃子接了贿赂,坐在柳依美腿上,得意洋洋地晃啊晃。我一下子气得直翻白眼,狠狠吸了口血袋里的血。
      柳依将玩累了的小桃子洗澡后,抱进了睡房,随后就坐在我面前。
      “好了,小祖宗终于睡觉了。现在,我要向你正式宣布,恭喜你,僵尸医生――林正,你又一次失业了。”
      我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听了大吃一惊:“我那私人诊所又被工商局封了?”
      一下飞机没多久就听此噩耗,实在是万分不爽。那弄堂里的诊所,开了还没西个月啊!
      柳依露出一抹微笑,戏谑地点了点头:“是的,又被查封了,听说还要抓你无证行医。所以从今天起,估计你又要在我这白吃白喝一段时间了。�又补充一句,“能养你,我真高兴!”
      柳依高兴了,我却是一阵悲哀:“养我?你是又想剥削我了。我是医生,不是道士啊!堂堂医科大学毕业,你以为这毕业证是假的啊?”
      “毕业证是没假,但那是民国时期的毕业证,你拿出来,别人不把你当鬼看?”柳依笑眯眯地望着我,“所以,明天起你就在我手下努力吧。别忘了,小桃子也在我这白吃白喝,你对她可有责任啊!”
      “我要赶紧找到工作。”我看着柳依眼睛贼光闪闪,心里一寒。
      “找工作之前,先把道士服穿上!”柳依扔给我一件绣有黑白阴阳鱼图案的服装,一横身拦在我面前,“明天就开工!”
      我是谁?堂堂的铜甲僵尸林正,曾经是女道士柳依手下最得意的摇钱树。所以我离开狱门山灵异事务所后,视财如命的柳依一度伤心欲绝。
      不过我后来开的老军医诊所,每次造福患者三个月后就会被工商局上门准时查封。我常常怀疑是柳依在背后举报的,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每一次失业,就只能继续回归柳依手下打工赚钱,等待下一次开诊所的机会。
      
      二 弄巧成拙
      
      天灵灵,地灵灵,你不灵,我要灵……
      我嘴里胡诌着,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在灵堂前的祭坛上蹦蹦跳跳。灵堂正中间,冰棺里放着逝者冰冷泛白的躯体。
      灵堂气温不高,但气氛很好。灵堂后面大片的空地上,死者家属三五成群坐在一张张桌子前,嗑瓜子花生,打牌搓麻将。大厅里回响着乐队撕心裂肺的声响,从《十不该》、《送战友》唱到《发如雪》。
      狱门山的丧事一向如此――喜丧。如果有人在大堂哭泣,倒会被认为不吉利。亲人一哭,死者不能安心离去,就有可能发生起尸的事。
      最近狱门山颇不安宁,一连发生了好几起“起尸”事件,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柳依女财迷的生意格外火爆。
      此刻,这个女道士正施展浑身解数,与那死者的年轻老婆熟稔地讨价还价。两张媚态横生的脸蛋凑到一起,不时咯咯笑起来,不像是讨论着铜臭的孔方兄,倒像是两个闺中密友在讨论些亲密的事。远远地看上去,竟有了几分香艳。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说辞,久了牙齿就有点痒痒的。
      我又想喝血了。我曾经测试过自己的忍耐力,结果是三十六 个小时过后,柳依养的宠物猪变成了干瘪的猪肉干。
      我正当僵尸的壮年,鲜血对于我的诱惑力是无穷大的。害怕自己万一得不到鲜血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平时不管去哪里我身上都会备几包血浆。
      我随手将桃木剑放在灵堂台上,拿起旁边红红的饮料。其实杯子里盛的是血液,只不过用符篆和香料压了血腥味冲淡了颜色,
      桃子此刻正可怜兮兮地扮演女道童角色,拿着比她个头还高的拂尘,眯着眼睛,小嘴巴微撅着,头不时向下一点一点。小桃树精刚刚幻化出人形,需要大量的睡眠,现在却因生计所迫,被女财迷拉出来给我打下手。
      我怜惜地将小桃子抱了起来,轻放到椅子上,又拿了挂在旁边的黑色风衣给她盖上。小妮子醒了,看到我眼睛一亮:“今天的活完了么?我要吃五个炸鸡腿!”
      这时候柳依走了过来。估计价钱谈得不错,她走路都像是在飘着,一脸的得意。
      “别说五个炸鸡腿,就是五十个,阿姨也给你买!小桃子今天表现得不错!”
      柳依在桃子脸上亲了口。她半蹲下来,我稍微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近乎透明的丝绸罩衫下,隐约可见的黑色蕾丝边,心里不禁一热,一口将手中的血浆全数灌了下去。
      “赚了多少?”我看到她脸上高兴的笑容,不禁好奇问道。
      柳依摊开五指,前后翻了一翻,我知道,她一根手指代表一千,翻了翻五指……岂不是一万?
      “就在这唱唱词,神神道道地糊弄一下就一万?比平常多了不少啊。”
      “那是当然。最近狱门山可没多少人敢接丧事,这价钱当然就上涨了。这段时间很邪门,一有人死,过几天就会起尸。你没来之前,我都碰到好几次了。”柳依凑到我耳边道。那湿漉漉的香气不停钻进我鼻子里,撩拨得我心里面的小兽吱吱叫。
      “你用的什么香水?”我不禁脱口而出。
      柳依白了我一眼,脸色微微一红:“赚了钱,当然用的是高级货……香奈尔五号。”
      我没接话,气氛突然一下尴尬起来。
      “这位,就是龙虎山的天一真人吧?”一个眉目如画的女人走到我面前。她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睛。
      “我是死者李东临的妻子――苏如是。我先生的事……就麻烦道长费心了。”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我一挺胸膛,本想做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突然眼睛就定在了苏如是的身上。准确地说,目光是定在了她身子后面。
      那惨白的脸,虚浮的脚步,灰色的瞳仁里凶光毕露,正贴着苏如是身子后面。刚才那位仁兄,不是还躺在冰棺里吗?
      起尸了!
      我脑子里炸了一声,一把将苏如是抱住,随后一个地滚闪到旁边。还没来得及回味香艳的滋味,脑门狠狠挨了一记。刚才桃子坐着的椅子,砸到了我后脑勺。咔嚓几声,木屑飞扬。
      挨了这一记闷棍,气得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然也有些迷惑,会敲闷棍的起尸?第一次碰到啊!
      一般来说,起尸这种事情通常会发生在死者去世后的头七。头七是回魂日,如果死者魂灵不得安宁或者怨念太深,就会起尸。但这种行尸在僵尸中属于最低级的存在,没有任何智慧意识可言。到天亮的时候,尸体里一口灵气泄尽就会恢复如常。
      如果一个起尸会拿武器敲闷棍,那就有些不简单了。这说明尸体内的怨灵、怨气不是一般的重,甚至尸体里面有可能被邪门的妖物霸占了。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我一跳而起,嘴里暴喝九字真言咒,手中结了内狮子印。当然,这些不过是伪装。身为僵尸中的王者――铜甲尸,我是不屑去学那些道家本领的,暗中我已祭起修炼五百多年的“尸王气”。
      大厅里灯光一阵黯淡,旋风刮起,白茫茫的尸气裹着我的拳头,迅雷般一拳轰向那尸体。
      李东临死后的卖相实在是差,脑壳像被开瓢的西瓜,一走动紫黑色的血浆就淌了出来,我拳头贴近他脑门的时候,心念一动,实在不忍将其轰碎,一缩拳头一拐肘,撞到他胸膛瘦削的排骨上。
      重击之下可以听到肋骨如破革般的碎裂之声,李东临身体弓了下去,黑色血浆从胸膛的森森拳洞中淌出,嘴里怪叫连连。他手中的木头也刺向了我胸膛。当然铜甲尸刀枪不入,只是可惜了里面穿着的名牌内衣。
      “驱尸术――破!”我低喝一声,手里的白雾状尸气丝丝缕缕;钻进了李东临的体内。同时三枚细小的银针,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插进了李东临的眉心穴和两边太阳穴。
      用驱尸术操纵死者的肉身,然后用银针导入他的灵穴。泄尸体内部的灵气。这是我多年来结合医术发明出的方法,对于一般的行尸屡试不爽。
      果然,李东临的尸体一下僵硬住了,嘴巴还在半张着,一滴滴血从头上淌下。他眉心处,浓浓的黑雾不断流出散开。
      大厅里的钟声,这时候当当当敲了三下。
      刚好半夜三更时分,闹了这么一出起尸的戏,大厅里的死者家属吓得散了一大半。乐队的歌声还在咿咿呀呀地继续,这当然还是看在苏如是一人塞的五百块钱份上。人为财死,这句话还是不错的。
      “真……人……现在没事情了吧?”苏如是脸色发白,躲在我身后,手捏着我的衣角,她望着李东临站立不动的尸体,眼睛里充满了惊恐,颤抖的声音表明她都快哭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安慰道,“最近南风天,太阳少,阴气重。起尸也是正常,别担心。尸体里的灵气被泄走了,没事儿了。”
      “对啊,有龙虎山天一真人在,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怕!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天一真人的符篆神水也是很灵验的,你要不要讨一点?价钱,我们可以商量。”
      刚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柳依女道士,现在一脸精明地站了出来。
      “好,我要一些。”晾魂未定的苏如是听说有辟邪符篆,眼睛亮了。
      “喂,你用了什么手段啊?怎么那尸体不动了?你可要小心点,东娃还在那尸体里面,伤了他,我拿你是问!”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柳依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附在我耳边飞快地低声威胁道。
      我头一时间嗡嗡作响,一下恍然,天啊,这财迷为了多赚钱,竟然让东娃钻进了尸体里吓人。难怪狱门山最近多了这么多起尸事件,原来是这不良女道士搞的鬼!
      东娃是柳依养的小鬼,眉目清秀,机灵可爱,鬼龄算起来比桃子还要小。这么小的可爱鬼娃,竟然也出来装神弄鬼了,这可是剥削童工啊!
      我咬破手指,一点鲜血在眼睑抹过,叱喝一声:“赤血瞳――破!”红光电射而出,瞳孔里出现的事物顿时呈现蒙蒙红光。透过那李东临的尸体,我看到里面果然藏着眼睛紧闭的东娃。
      只是奇怪的是,东娃不仅在里面,同时他周身缭绕着水波样摇摆不定的黑色丝雾,那黑雾似紧紧将小孩子束缚住了。
      我一把抓住柳依的手,气急败坏地低声道:“柳依你神经病,你是赚钱赚疯了!东娃才多大?这种钻进尸体里的事情,稍不留神 就会魂飞魄散的!”
      “放开我,你捏痛我了!”柳依手臂一下被我铁箍样的手勒出了血痕,她疼得吸了口凉气,脸上出现一抹悔意,嘴巴却一点不服软:“我自然有分寸,要你管!”
      苏如是停了步子,转过身来看着正在拉拉扯扯的我和柳依,疑惑地道:“你们这是……”
      大厅里突然发出几声尖锐的惨呼。然后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桌椅倒塌的声音,对面的柳依脸色一下铁青,惊疑地望向我身后。
      我心里一下抽紧。猛然回头,就看到刚才僵硬住的李东临尸体向大厅外狂奔而去。他经过的地方,人们惊恐地倒在地上,不断向后爬去。一道道黑色丝线像蛛丝一样裹紧了李东临的身体,蛛丝沿路掉落,煞是诡异。
      我追过去的时候,李东临已奔跑到了门外。但他不时艰难地回过头来,灰色瞳仁里有着明亮的光,他向我焦急地喊道:“林叔叔,救我!”稚气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东娃。
      我还没冲到门口,一道流火已经从我身边蹿过去,直扑李东临的尸体。我一眼看出,那流火正是茅山道术――风雷定符!柳依就是茅山派的支系弟子之一。
      我的身法没有风雷快,但便是风雷定符,也没能阻止李东临的尸体。风雷流火接近尸体的时候,那黑色的丝线脱体而出迎向符篆,爆出一股巨大的黑烟。
      我冲出大门的时候,李东临已经诡异地消失在黑沉沉的夜里。
      ……
      “怎么会这样?”柳依哭丧着脸,涩声说道,“东娃……东娃不要出事就好。”
      “现在要怎么办啊?”
      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办?女财迷!”说完,我蹲了下来,将刚才李东临尸体飘落的黑丝小心翼翼捡了一大把,放进口袋里。
      酒吧里面,海蓝色的灯光朦胧暧昧。
      那排空落落的高脚凳上,只坐着一个黑长头发、蓝色眼影、身材修长、很飘逸的漂亮女人。她坐在高脚凳上,手里端着一杯充满泡沫的啤酒,目光迷离,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来找我,却又不陪我喝酒,真是扫兴……”
      “可蕊,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心情喝酒吗?”我露出一抹苦笑,“我是有事情来求你。”
      一条黑色油亮的尾巴从高脚凳后面钻了出来,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带了几分挑逗几分戏谑。
      “求我?呵呵,老军医林正,竟然有求我的时候。”可蕊笑靥如花,斜着身子眯起眼睛望着我,
      在狱门山这个城市,我开老军医诊所的时候,那牛皮癣“专治男女不孕不育”的广告贴满了这城市的每根电线杆,早就成了妖魔界的一个笑话。
      “你别玩我了,当年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抛下大美女可蕊。现在我真诚地向可蕊女王道歉,十二分的诚意!”我继续苦着脸,向可蕊低下了头。
      “没诚意!道歉的人连鲜花都没买。”可蕊将手上的啤酒喝了下去,嘲弄的眼神滴溜溜地在我身上打转。
      我无言以对。可蕊如果要捉弄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当年这小丫头片子一心要嫁给我,但是我看到她那朋克头,脸上的唇环鼻环,心里就一阵恶寒,只能落荒而逃,哪里会想到昨天的叛逆丫头,今天如此成熟妖娆。
      “没劲啊,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算了,说吧,有什么事?”可蕊收起了尾巴,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
      “你先看看这东西吧!”我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根黑色丝线。这丝线,正是李东临尸体逃跑的时候掉落的。
      可蕊拿起丝线,在鼻子前嗅了嗅。突然抿起嘴巴,瞟了我一眼:“没诚意啊,还用夏奈尔五号……这让你来找我的女人,是你什么人?”
      真是大意,我怎么能忘了可蕊是一只猫妖。柳依的手几天前碰过这些黑丝,自然会留下气息。
      “她……她不是我什么人。你可以这样理解,她给我钱,我替她打工,”我尽量解释得含糊一点,想让可蕊联想到杀手、侦探等妖类看来还算高尚的人间职业。
      “哦,打工仔。”可蕊恍然。我大窘,幸亏酒吧里光线黯淡才没显出脸上的红色。
      我脸上挂着讪讪的笑容,目光在酒吧的舞池里搜寻一番,随后向舞池中正在假装跳舞的柳依点头示意。本来按照和我的约定,柳依并不出面,毕竟这“魅影酒吧”是狱门山唯一的妖怪酒吧,她用法术掩盖自己的人类气息,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柳依这几天清减了许多,为了找东娃,她一连几天占卜打卦,却没有一丝头绪。这太不正常了,东娃是她养的小鬼,小时候是柳依用精血喂养长大的,与她有微妙的心灵感应,而现在,两人联系的一条丝线,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断了。
      柳依走了过来,脚步犹疑而迟缓,目光炯炯地盯着吧台上的可蕊。我注意到,可蕊也正看着她,那慵懒的眼神逐渐明亮,最后散发出一股锐气。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激出阵阵电光。
      我不明白这两个女人,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有剑拔弩张的敌视感,一时间头大无比。
      “唉唉唉,你们有没有搞错?怎么见了面就跟斗鸡一样?虽然说你们一个是妖怪,一个是道士,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啊,可没有什么人妖不共戴天的戏码!”
      我赶紧隔在两个女人中间。这两人太不对劲了,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对方一样。难道她们两个以前认识?怎么我从没听这两个女人提起过对方?
      可蕊没理会我,她冷哼一声,身上一时间气势大涨,眼睛瞳仁流转不定,呈现出奇异的七彩琉璃光芒,手中指甲延伸出数寸长,耀出银白色的寒光,黑色的尾巴像鞭子一样刷刷作响。
      柳依双手各捏着一叠符篆,掌心隐隐电光闪烁,脚下倒转九宫步,缓缓走动,一脸警惕地望着可蕊。
      两女几乎是同时发动攻击,可蕊的眼睛里射出一道道接近透明的光芒,刺向柳依。而柳依扬起手中符�,手心电光引动火焰,那蹿向可蕊的符篆隐隐风雷滚滚。
      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酒吧里就像发生了场激烈的爆炸。刚才两恶女中间的吧台,成了一片废墟。我头昏目眩,被轰成了一只焦黑的非洲鸡。刚才她们动手的一刹那,我就插进了她们中间。
      纵然是金刚不坏的僵尸王,硬生生承受一个强大的猫妖和茅山女道士的同时攻击,也是吃不消的,我金属化的前胸后背,一道道血口龟裂开来,不过没流血,只看到白生生的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愈合着。
      我一屁股瘫软在地上。为了承受刚才那惨烈的一击,我耗费了大量的死灵之气。僵尸的大部分力量来源于大地,是阴气和灵力培育下的妖物。而金年、金月、金日出生又死亡的铜甲尸吸收起大地的灵气来更是快速。
      我趴在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努力地吸收着灵气。几个硕大的老鼠精现出了原形,在我身边好奇地看着。它们很是惊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居然在魅影酒吧老板娘的攻击下没有死去。
      “去去去,看什么看。”可蕊气急败坏地将几个酒吧的妖精服务生赶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看,这个月的工钱就没了!”随后又将那些看热闹的妖精连笑带骂地驱散。
      “我扶你走!不求这可恶的猫了!”柳依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我 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愧疚和恼怒。刚才如果不是我插手,可蕊和柳依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柳依,别孩子气了。我不知道你以前和可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但是我知道,这个城市里,现在唯一能够从李东临流下的黑丝中找到线索的,就只有可蕊了。”我费力地牵出一丝笑容,“有我在,你放心。可蕊会帮忙的。”
      柳依看着我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好了,先上楼去吧。”可蕊走了过来,扶起我另一边肩膀,�懒地道,“好啦,看在你这苦肉计演得不错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随后她靠近我颈脖后面,吹了口气:“你真傻啊,不痛的么?”
      可蕊挨得很近,身上香香的,不知道用的又是什么香水。
      
      三 追查真相
      
      “事情就是这样。”我躺在床上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可蕊听完我的话,脖子下美丽的蝴蝶骨随着胸脯上下起伏,我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可蕊一边拿眼嘲弄地看着柳依,喷喷道:“运算什么?茅山道士和一个僵尸装神弄鬼,到了最后,道具都不见了。真是可笑。”
      “我一向把东娃当自己的孩子看,什么道具不道具的,你说话小心点!”柳依沉着脸,愤然剜了可蕊一眼,这只妩媚的猫妖在她眼里愈发可恶,
      “小气包!”可蕊看到柳依又生气了,鼻子里哧地一声笑出来。
      我小心翼翼撑起身体,靠在床上。昨天强行拦下可蕊和柳依的双重攻击,虽然钢筋铁骨没事,不过皮肤现在还在恢复阶段,外面包了草药糊糊,弄掉了可不好。
      “可蕊,你还是说说,那黑丝到底查出来什么没有?那天的事情很邪门,柳依的茅山跟踪符篆都不管用。我怕东娃会出事儿。”
      经我催促,可蕊这才敛去笑容。她严肃地看了我和柳依一眼,袅袅走到穿衣柜前面,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大编织袋,然后就将编织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倒到床上。
      亮晶晶的饰品、唇膏、黑黝黝风干头骨、非洲图腾木、符篆、不知名的法器……可蕊在一堆小山大小的东西里面努力淘着。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管什么好东西到一只野猫手里就变成了一堆垃圾。”看到床上那匕首大小、灵光荡漾的古朴宝剑,柳依眼睛亮了,嘴巴却冷冷地讥讽道。
      可蕊对柳依的话恍若未觉,依旧在小山堆里认真地埋头苦找。
      “柳依,你们两个以前认识?”我在床上狐疑地道,将自己心中多日的疑问讲了出来。
      “她没跟你说么?当年我们柳家道门,曾经来了一只小野猫。不仅偷学了柳家道术,而且还三番五次地进厨房偷吃,将三清道场上的供品搞得一塌糊涂。到处打着我们茅山派的名义在人间横行霸道,最可恶的是目无尊长……”
      柳依面色不忿,喋喋不休将可蕊得道之前的糗事全部倒了出来。看来可蕊这猫妖以前给柳依的印象糟糕透顶。
      “目无尊长?”可蕊听到这句话,转身过来,向柳依正色道,“算起来,我是柳东山柳师父的大弟子哩。虽然师父并没正式承认我的身份,列入门墙,却也教了我正宗茅山道法。倒是你转世那么多次,你每一次碰到我竖眉瞪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脾气可没那么好!”
      柳东山?这个名字我倒是听柳依提起过,是她前六世之前的爸爸,茅山道门有名的真人,没想到可蕊的道术是从柳东山那学来的,居然是正统的人间道法,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柳依,我与她是在前世的民国时期认识的,当时她就是一道棍,不过道术比现在强大多了,那一次我饿极了吸了几口湘西一家地主小妾的血。引得当地苗众人心惶惶。柳依收了地主钱�,和我打了一架,不打不相识,就这样认识了。而可蕊,我五十年前来到狱门山就认识了。当时她的身份更奇特,是哥老会一分堂的女老大。
      没想到这两个古怪的女人,竟然是师姐妹关系。虽然两个人都不怎么愿意承认。
      房子里的光线,倏尔黯淡下去,黑暗潮水样淹没了整个房间。唯一发出幽幽碧光的,是可蕊手里拿着的一块石头。
      八角形的石头,通体黝黑,幽幽光芒中透出沉沉的阴寒,像是无底的黑色旋涡,将房间里的光全都吸了进去。
      看到那石头,我怦然心动,泛出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禁脱口而出。
      “噬魂晶!”柳依的声音里透出紧张,她不由得往我身边靠了靠,似乎抵不住噬魂晶里散发出的寒意。
      我吓一大跳,噬魂晶,竟然是噬魂晶!这是天底下有名的邪物,持有者能通过这邪石吸取他人魂’魄精元,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只是用这东西修行有损阴德,天怒人怨,不管是人是妖,被人发现用此物修行,肯定会遭到妖界和人界的高人追杀。
      柳依沉默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我看着噬魂晶,最初的震惊过后心神一阵恍惚。
      依稀是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走在一条青黛的石板小巷中。她手上托着黝黑的八角石,脚下躺着几个僧人的尸体。她紧紧抱着幼小的我,一滴滴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出,淌入我唇间,腥咸而忧伤。
      ……
      可蕊手心托住噬魂晶,淡淡的灵气萦绕其上,嘴里淡淡地道:“你们别担心。我没有修炼那什么邪法,这东西是我托一个拍卖行的朋友弄到手的,法源寺的高僧都知道。”
      “我昨天用‘七宝灵瞳’查看过,那黑丝,就跟这石头有关。”
      可蕊是七宝灵猫,拥有天生异术“七宝灵瞳”,瞳术可以看穿事物表象,看出本质。
      那黑丝的来历,柳依道法用尽都查不出来,我只能带她来找魅影酒吧的这只猫。
      “难不成那黑丝是生魂炼化?”我已回过神来。噬魂晶是吸收魂魄精元的邪器,如果黑丝与这石头有关,只可能是生灵魂魄了。
      “不错。”可蕊肯定了我的猜测。她小心地从我给她的一把黑丝中抽出其中一根,慢慢挨近噬魂晶。
      那黑丝离噬魂晶尚有三寸距离的时候,噬魂晶有了反应,光泽诡异地变成了血红之色。两者像是产生了激烈的化学反应。黑丝噼啪作响,除了一道鬼火被吸进噬魂晶里面,其他的部分化为淡淡的雾气消散。
      “不但如此,你仔细闻闻――”可蕊向我和柳依神秘地道,“是不是有股特别的味道?”
      我闻言闭起眼睛,鼻子抽动了几下。果然,空气中隐隐多了股熟悉的味道……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
      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我对这气味无比敏感。而从昨天到今天,房间里都没有这种味道。那么这药水味道的来源,只能是刚才消散的黑丝。
      那边柳依也嗅着房间的空气,她疑惑地向我说:“好像是药水味。”
      我心里突然一片亮堂,指着柳依一字一顿地说,“医院!一定是医院!”
      既然连噬魂晶里的生魂黑丝,上都带有医院的药水味道,那么说明那噬魂晶的主人,一定是在医院里杀了很多的人,这才能让生魂都沾染上药水味。所以我和柳依决定,要寻找到东娃的下落,就一定要从医院下手。   “医院么?”可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要调查医院,我倒可以帮点忙。”说完,她径直走出房间去了阳台,虚空结了几个手印。
      “元霸演流,星珠冠周。急急如律令赦!渡鸦渡鸦,速速前来!”
      嘭!
      可蕊周身的空气爆出一声沉闷的响动,狂风骤起,卷起她的黑发迎风飘扬,风衣猎猎。她左手一点流火射向空中。
      黑沉沉的夜空中,云层骤然裂开,漏下几缕金光,宛如明媚的秋光照进腐朽的老宅。光和暗重叠交错的剪影里钻出铺天盖地的人面禽鸟,远远看去像展开的黑色幕布,呼啦啦冲可蕊飞过来。
      “可蕊老板娘,这么晚叫我们干什么?兄弟可是刚刚上床就被你强行召唤过来了。”
      为首的一只人面禽鸟打着哈欠,擦着眼屎,爪子抓着可蕊的肩膀抱怨道。说话的渡鸦体型像一只公鸡大小,它身后的虚空中无数人面渡鸦在拍打着翅膀。
      “少说废话。你每天领一帮兄弟在我酒吧里白喝白玩,现在总要给我做点事情。”可蕊没好气地说,“我要你查噬魂晶的下落,地点是狱门山的所有医院。”
      “噬魂晶?”人面渡鸦吃了一惊,随后撇了撇嘴巴,“和那邪物扯上关系可没好处。不过既然是老板娘说话,我就帮你这次!”
      “那还废什么话?黑七,去做事吧!喏,这根黑丝你让你兄弟们都闻闻,那噬魂晶流出的生魂上都沾染了这药味!呵蕊扬手给了肩膀上的渡鸦一根黑丝。
      人面渡鸦黑七小心地将生魂炼化的黑丝收好,随后一振翅膀,带领群鸦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谢谢!”柳依走进可蕊的身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我不是帮你,我是看林老军医的面子。”可蕊面色竟有几分不自然,没看柳依。
      随后她瞧到了我似笑非笑的目光,突然羞怒地将阳台上的盆景仙人掌向我掷过来:“看什么看,我就知道惹上你的事情肯定没好的。”
      我一闪身,盆景里的泥土撒了一床,脸上笑容更浓了。这对师姐妹,实在有趣。
      为了安排桃子,我用十顿麦当劳外加一个手掌游戏机的代价,勉强让小桃子暂时点头同意住进了魅影酒吧,由可蕊代我照看。而我又操起了老本行,成了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医生。
      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医生,柳依则成了一个俏护士。
      医院是个好地方,每一次到医院里来,我都有一股亲切感。这个城市的每一所医院,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美妙的食堂。血库里的O型血平和清淡而又不失醇厚,A型血酸中带甜,B型血辛辣刺激,AB型血油而不腻……
      “林医生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来这儿了?”
      门开了,管理血库的李医生走了出来,看到门外正流哈喇子的我,不禁奇怪地问道,
      “真扫兴!”正对着食物浮想联翩,突然就被人为打断,我心里一时间有几分不爽。
      不过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没什么。我刚来医院不久,到处看看,熟悉熟悉。”
      “这里……你不是天天都来几次吗?”李医生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我一来到东华医院,就天天往血库跑,一来二去,早就和李医生混了个脸熟。
      我嘿嘿一笑:“多逛逛总是好的。嘿嘿。”背心里渗出一丝冷汗。心虚地想:看来以后这血库大白天的还是少来,正常人哪会天天有事没事就往血库跑?
      李医生奇怪地看了我几眼:“那林医生注意点,最近血库血浆每天都少几包。你如果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向院里保卫科报告啊。”说完就走了。他走后,我也离开了血库,不过身上多了几包新鲜的血浆。
      我一回办公室,正准备开始“吃饭”。门突然开了,吓了我一身冷汗,我在门外可是布置了阵法的,谁这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
      “林正啊,你真是丢了你们僵尸的脸,就布置一个破阵法给你望风。”一个俏护士走了进来。她手里捏着我布置阵图的阵眼――古铜钱。
      我一看是柳依,放心地扯开血浆袋子,插入吸管喝了起来,嘴巴含糊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了,今天你查得怎么样了?”
      昨天人面渡鸦黑七来了消息,说是狱门山里就东华医院最可疑,近来一段时间,这所医院非正常死亡人数是其他医院的数倍,同时可疑的还有一个女人――苏如是。
      听到这个名字,我对于渡鸦的消息就信了八成,苏如是不就是李东临的老婆吗?那天做法事,东娃就是被藏在李东临尸体里的东西掳去的。
      不料想渡鸦发现,美女苏如是就是东华医院的外科医生,同时我们调查出一个奇怪的现象,只要是和苏如是过于亲密的男性,通通都死了。包括苏如是从高楼摔死的丈夫、吃饭被哽死的情、人、淹死在浴缸的幼子,还有平时爱讨好她而莫名其妙死去的副院长。这些匪夷所思的死法,当然是不能仅仅用“红颜祸水”这词就可以解释的。
      所以我和柳依,就在手眼通天的可蕊刻意安排下,用易容术成为了东华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我发现,苏如是没有什么问题。除了这几天她哭得太多眼睛红肿外,测灵镜上显示她身上没有一丝妖气,也没有噬魂晶的鬼气,真是奇怪了。”柳依掏出一个黑糊糊的铁东西,柳眉拧成川字。
      柳依手上黑糊糊的东西,是她家传的“测灵盘”,由一面古铜镜和古怪的符�、阵图组成,能够测试一般事物的灵力值,从而来判断对方的身份。越是厉害的妖魔鬼怪,灵力值就会越高。
      “也许是她道行高深,掩饰得高明。”我吸干最后一滴血,打了个饱嗝,手中蓬起一团灵火将血袋烧成灰烬,抹了抹嘴含糊地说。
      “她是没问题,不过这医院的灵力值高得吓人,这几天医院连续死人,明明只是擦破皮流点血的小事,最后病人却流血不止而死,昨天5号房的病人突然疯疯癫�大喊大叫跳楼死了,真吓人。我觉得吧,整个医院阴森森、雾蒙蒙的,邪门得很。”柳依说到这里,一股寒风吹得窗户哐当作响,她缩了缩肩膀。
      对于柳依说韵阴森,我倒是没有注意。估计以前在棺材里呆习惯的缘故,什么地方能比坟墓更阴森啊?但东华医院,老实说,风水确实不大好。整个医院布局竟是面南朝北,这一来整个医院建筑的采光度就少得可怜。加上南风天雨雾迷蒙,医院古树林立,蔓藤横生,倒真的是称得上“暗五天日”。
      最近几天东华医院连续发生诡异的死亡事件,都传闹鬼,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少病人转到其他医院去了,来就诊的病人也大幅度减少。
      “晚上,我们跟踪苏如是。去她家看看。我就不信她能藏那么深!”我支着下巴想了想,一字一顿向柳依道。
      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苏如是发生的,如果她真的一点问题没有,打死我都不相信。
      我和柳依边说边下楼梯。突然,拐角处迎面撞来一个穿黄衣服的中年人。我没看清楚他的样子,不过不知为什么,我本能地感觉到极度危险,血液一下沸腾起来,獠牙竟不可抑制地破唇而出,一连倒退几步。柳依身上的护身灵符也是无火自然。
      那黄衣中年人步履似有些惊慌,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他看 到我们正盯着他,突然向前狂奔而去。
      “站住!”我和柳依同时都觉得这人不对劲,拔腿就追。那人身’上的阴气太浓了。
      不料想那中年人跑得比我们还快,步履飘飘的似在飞行,同时他也对医院路线熟悉无比,七拐八拐就将我们甩开了。最后看到他的背影是在医院后面的医疗垃圾仓库里,成堆的垃圾山里药味扑鼻而来。那黄衣中年人已经消失在垃圾堆中。
      “刚才那是什么人?身上气味浓得……我差一点要吐了,臭死了。”柳依脸色有些苍白,呆呆望着黑洞洞的仓库。
      “不知道,明天再说,我们现在就去苏如是的家。”我沉着脸拍了拍手,医院的树林里面飞出一只人面渡鸦。
      “黑七,带我们去苏如是的家。”
      
      四 消灭邪恶
      
      “他们都说我是狐狸精,说我害死了你。李东临,你说我是狐狸精吗?你说呀?咯咯,你怎么不说话了?”
      “要不你来说,楚生,你最明白我,你说是我克死你们了吗?”
      “童儿,你叫一声妈妈啊,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妈妈,叫嘛……呜呜呜,你们都不说话,你们都不理我,不理我了。”
      空气里弥漫着沐浴乳的香味。苏如是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捧着丈夫、情人和儿子的相片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儿撒娇一会儿疯闹。梳妆台前放着两瓶空空的红酒,她醉酒的身体摇摇晃晃。
      “她是不是疯了?她这样子,不像是有噬魂晶的人啊。”柳依傻眼了,在我耳边道。
      我和柳依加持了隐身秘法,潜伏在苏如是身边监视着她一举一动。
      她的房间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充满了阴森的鬼气。确实是鬼气,在坟墓堆里长大的我对于鬼气敏感无比。
      柳依刚进房间的时候吓得牙齿打颤,直到现在才平静下来。
      “她白天还能强制保持镇定。但到了夜晚孤身一人时,想到自己的爱人、情人和身边的亲人接二连三死去,估计精神达到崩溃的边缘了吧。可怜的女人。’’我叹了一口气。
      刚进苏如是的家,我就看到蜘蛛网一样布满房间的噬魂晶的魂丝,这些噬魂晶的魂丝已是接近透明状态,比之那次李东临身上掉落的魂丝鬼气更重。现在,普通人已经根本就看不到这些噬魂晶的魂丝。这说明拥有噬魂晶的人,能力又有了进一步提高,只是不知道又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我当时心中一喜,还以为这女人就是抓东娃的凶手。不料观察半天,除了房间里有些诡异,苏如是看来是一点法力都没有,只是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可怜女人。
      “那怎么办。这些魂丝是怎么回事?”
      “别担心,我们在这房子里一定能够找到答案。你没看到房间角落点燃的‘招魂香’吗?苏如是不是修法之人,她怎么会有那种香?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点燃的,”我向柳依指了指角落,低声说道。
      房间的角落里,大幅的圣母画像左下角;瓷瓶里燃了三根红色的香。香烟袅袅,清净凝神。我一眼就看出那香味的不同,因为我曾经用过那种香――招魂香。
      招魂香,是一种很稀有的东西,用三叶草、蒿叶、猫骨头加施法者的精血混在一起做成,燃烧过后的香味能够吸引孤魂野鬼,对于聚集阴气、修行鬼道有特别的帮助。同时它还有一种特殊的功能――坐标。点燃招魂香的人,不管去了哪里,都能够通过这香味回到香烟燃烧的初始地。
      “你们不要不理我啊!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浴室里的苏如是,突然情绪’激烈起来,尖叫一声冲出浴室,赤着脚向阳台奔去,看样子竟然是要跳楼。
      “快拦住她!”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和柳依措手不及。我们刚要除去隐身术,异变又生!阳台外的空气里诡异的水波样荡漾开来,无形的力量拦住了苏如是。
      “月光光、照回廊……回廊深深,想爹娘……月光光、照回廊……回廊深深,想爹娘……”
      清脆的童音像小鸟初啼,但是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下却有种别样的阴森和诡异。
      一个模样清秀可爱的小孩子,从苏如是阳台外的虚空中走过来。确确实实是走,踏着虚空一步一步的,像是脚下有条水泥路面。
      小孩子扑进了苏如是怀里,娇滴滴地说:“妈妈,我――回来了。”
      “小苏,你怎么哭了?”一个英俊的男人怜惜地抚摸着苏如是的黑发。
      “老婆,你在阳台上做什么?”李东临面色凝重,拉住了苏如是想跳楼的手。
      刚才苏如是手中照片里的死人,一个接一个从虚空中走下来,围在苏如是身边。
      我和柳依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丝冷笑:“伥鬼!”伥鬼是一种可怜的鬼物。一般是被妖物或者猛兽杀死而抹去意识的生灵,魂魄被强行禁锢控制而变成伥鬼。
      看来伥鬼背后的主角马上就快出来了,真是不虚此行。
      “苏医生,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把亲人找回来的。你怎么不信我的话?还要自杀……幸亏你很乖,按照我说的点燃了招魂香,我才能及时赶来。”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的黄衣男子。他一出现,苏如是抱着的小孩、李东临等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惧色,纷纷让开。
      原来是我们下午碰到的那中年人!我和柳依同样吃惊不小。
      “苏医生,我已经满足了你的愿望。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你做些你答应过的事了?”那中年男人用一种近乎病态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答应了你什么?”苏如是眼睛里闪现一丝迷茫,迷迷糊糊地问道。她紧紧抱着童儿,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之中清醒过来。
      “你不认识我了?你忘记你说的话了?”中年人闻言一愣,随后又耐心地柔声问道。
      “你……你是,你是……”苏如是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愤怒指着中年男人,“王定发,你……你这个收垃圾的,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你怎么进来的?”
      “李东临,快赶他出去呀!”
      “楚生,你怎么呆着不动?”
      “童儿……”
      苏如是惊慌失措,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不论她如何呼喊,李东临等人都对她的话不闻不问,脸上浮现出一种别样的阴森和漠然。
      “苏如是,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爱你,我爱你呀!”王定发嘴唇颤抖着,眼睛里燃烧两团灼热的火焰,幽幽地说,“童儿、李东临、楚生――”他每说出一个名字,身上就冒出漏斗样的黑色空洞,被叫到名字的人凄厉地叫喊着被回旋着吸了进去。
      王定发的额头慢慢裂开一个洞口,巨大的噬魂晶出现在眉心上方,像是第三只眼睛。噬魂晶在他头上不停吞吐着透明的丝物,魂丝慢慢向王定发身体四处蔓延。
      “他们都在我的身体里,和我合二为一,他们都在。只要你答应我,说爱我,你也可以进来,真的,我希望你进来!”
      “你……你不是人……”苏如是的神经此刻竟然表现出惊人的韧性而没昏迷过去,她嘴唇苍白,手指颤抖,“你把他们都怎么了,还给我,快还给我。”
      “我在医院收垃圾的第一天,垃圾山倒了,我受了伤。是你帮我做的手术,你忘了吗苏医生?你做, 手术的样子……好美,好美。我发誓要得到你……现在那些阻碍我的人,全死了,全死了……呵呵,真好!”王定发干瘪的脸此刻泛出病态的红光,歪着头,手指温柔抚摸着苏如是的脸庞。
      “是你做的?”苏如是似明白了过来,“我孩子淹死在浴缸、丈夫从楼下摔死,都是你暗中下的手,是不是?你这个怪物!”最后一句,她像母兽一样喊叫起来,一把打掉王定发在自己脸上的手。
      “是啊,是我做的。他们现在都在我身体里面,你也来吧,我要的是你。法源寺那卖给我噬魂晶的和尚酒后说过,只要我收集九十九个仇人和一个爱人的魂魄,我就能成鬼仙,你不是在梦里时常想见他们吗?进来吧!每个夜晚,招魂香都会将你的梦带进我的梦,如是,你进来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永远……”
      我听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了,紧握的手指骨噼啪作响。这个王定发真是自私到病态,这种人为了一己私欲用噬魂晶随便祸害人命,实在让人不齿到极点。
      “你要怎么做?”柳依向我问道,她怒不可遏,眼睛里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杀了他!”我突然冷静下来,淡淡地说,手里翻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小巧手术刀。蓝田玉材料,刀身上刻有灭魔阵法,通过法华寺僧人加持佛力,在我手里不仅是救人的工具,同时降妖除魔有特殊功效。
      “他已经被噬魂晶的暴戾彻底控制。我虽然不杀人,但是对于嗜血魔物,我从来不会心软。”
      “东娃也在他身体里面。”柳依突然提醒道。她声音有一丝担忧,悄然向王定发身体左臂指去,“你看那里,东娃。”
      王定发的身体,此刻皮肤上浮现出许多张狰狞的鬼脸,或喜或悲或哭或笑。他左手手背上的一张小脸,虽然浮现出惧怕的神情,却没像其他的鬼物一样失去神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清亮地盯着我们看,那清秀的脸蛋……正是东娃!
      东娃正张着嘴巴,无声地说话,从口型上可以分辨出他的话:“柳依姐,正哥,不要过来,这里很危险。”真是个善良的小鬼。
      王定发额头流下的魂丝,此刻一点点已经垂到地板上,然后一点点向瘫软在地上的苏如是蔓延过去,现在已经淹没了这女人的脚。苏如是眼神渐渐涣散,不停有白光从她身体流进透明的魂丝之中。
      噬魂晶,正在抽取她的魂魄精元。
      “柳依,你带阴阳八卦镜了吗?”我沉声问道。
       “带了,用阴阳八卦镜,东娃照样会死啊!”柳依焦虑地说,“不能这样做,阴火阳火相煎,王定发身体里的所有鬼物都会魂飞魄散!”
      “我让你用阴火推我的阳魂进去!只有进入他身体里面,找出他的真身才能杀死他!”
      “那样太危险了……万一你也……”柳依面色犹豫,吞吞吐吐。
      “那你就看着东娃死?”我冷冷道,嘴里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恨得痒痒的。这女人,关键时刻怎么婆妈起来了?
      “你想过没有。刚才王定发说他吸了九十九个仇人魂魄和一个爱人魂魄就能成鬼仙?不管是真是假,你想眼睁睁看着这种人成仙吗?到时候狱门山就会卷起一片腥风血雨!”
      “好,我答应你!”柳依毅然抬起头。黑暗中,她突然面色一红,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下,“你要保重!”声音里带了几丝哭腔。
      “天为乾,地为坤。阴阳五行,遁入化境。阴泉之火,疾!”
      柳依舌绽春雷,娇喝一声,手中的八卦镜射出一道道小白花一样的火焰,就是这种青白色的火,瞬间进入我身体里面。我精神一阵恍惚、迷糊,只觉得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实际上,阴火已经推着我的阳魂出窍,射入王定发额头的噬巍晶中。正在吸收苏如是魂魄的王定发,身体一下僵硬住了。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立在一个山冈之上。天上有寥寥的星辰在闪烁,无涯的山脉连绵不绝,脚下的土地散发出泥上清香。
      “这里是哪里?”我喃喃道。我明明是进入了噬魂晶中,怎么可能还能看到这幅安宁的景象?
      “这里是你的家。”声音里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味道。那女子柔柔弱弱,在山冈的另一头向我走过来。她脚下走过的地方,一路盛开了青涩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着。
      “妈妈!”我惊喜交加,已经看清楚了那女子的面貌。还是小时印象中那张瘦削而苍白的脸,深潭般沉静的眼睛,里面包含着温柔与静谧。
      “妈妈,已经整整三百年了。你去哪了?”我心里响起一片轰隆隆的坍塌声,所有的坚强与勇气全化成了泪水,我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躲在妈妈怀抱中的小孩……
      “正儿,别哭。让我摸摸你的脸。”妈妈脸上浮现出宽慰的笑容,“你长大了,这肩膀、这身板……”她手在我身上缓缓摸过去。
      突然,妈妈眼睛里闪现一抹诡谲的厉芒,双手利刀一样插进了我腰里。就在她攻击我的前一刹那,我激荡的心已经冷却下来,牙齿温柔地噙上她喉咙,坚定地咬了进去。
      没有咸腥的鲜血进出,也没有咬进肉体的质感,我喉咙噙住的地方,化成了浓浓的黑烟。
      “不可能!”一声凄惨的嚎叫在我耳边响起。黑烟中,妈妈的面容逐渐剥离消失,刚才静谧的山冈已然冰雪消融。
      王定发面容扭曲,痛苦哀嚎。刚才他的魂魄遭到我的咬噬,尸气入体,受了重伤。
      群鬼哭喊嚎叫,脚下站立的地方全是绵延的森森白骨山脉。阴风从四面八方阵阵吹来。
      “为什么?你怎么发现的?”王定发望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仇视和疑问。
      “你不应该用我妈妈来骗我。”我淡淡地说道,“这是你的错误,你不明白,三百年的孤独岁月,会让一个人学会面对很多事情。比如:妈妈的死。虽然我一时受了你的迷惑,噬魂晶可以看穿所有魂灵的弱点。但是我不会自欺欺人。我妈妈,她早就死了。”
      王定发捂住喉咙咯咯出声,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淡,周遭的鬼气开始有不受控制的暴走迹象。
      “你这个死僵尸,你在骗我。没错,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只要进入噬魂晶的魂魄,绝对没有反抗的能力。是你的幻术对不对?你用幻术欺骗我,让我觉得自己被你攻击了,其实你像老鼠一样藏在噬魂晶的某个地方对不对?呵呵,一定是这样……”
      王定发声音渐渐转弱:“苏医生……我要和你一起成仙了……成仙……”
      “你做错了事情。所以你成不了仙,也成不了鬼,”我冰冷地打碎他的残梦,“消亡才是你的唯一解脱。”重重一脚踩在他渐渐消散的身体上。
      脚下的尸骸山,开始一波波地上下起伏、震动。天上的星辰不断坠落消散。看来噬魂晶里的世界马上要爆炸了。
      我立在山头上细心地四处张望。
      “林大哥,我在这里!”东娃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在蜿蜒的尸骸山道上,他被两个厉鬼拖着手脚缠住了。
      我飞身过去打散厉鬼,一把拽住他小手:“东娃,你快出去!柳依姐在外面等你。”
      “那你呢?”东娃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我,一脸不解,“哥哥不跟我一起出去?”
      “你先走,我还有点事情,解 决了马上就过来。”说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提手将东娃向噬魂晶的出口――那天字上旋转的黑洞甩去。
      山崩地裂。
      一朵青涩的小花正在空中温柔地摇曳,缓缓飘落。我飞过去的,时候,飞溅的山石生生刺进了眼睛,但总算将小花捏在手里。
      天地间仿佛什么都不存在。我握着青涩的花朵,心里一片宁静。
      妈妈……
      这噬魂晶,一定是妈妈以前用过的那一块,这花朵上残留的妈妈的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一进那里面我就闻到了这熟悉的味道,所以王定发化成妈妈的影像偷袭我的时候,我心里有所犹豫,阳魂受到重创,噬魂晶的洞口,那强烈的旋转力量已足够让我魂飞魄散。
      我回不去了,或者说,我不想回去。
      有的妖想要做人,有的人想要做妖。三百年来,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能再看到妈妈一眼。那个在外人眼里嗜血阴森的僵尸,是我心中永远的青石小巷,永远生动温柔的美丽……
      受了伤的眼睛忽然变得那么刺痛,我抬头望向崩裂的虚空,一滴冰冷咸湿的液体缓缓滚落。
      “你好傻。”柳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吃惊地抬起头:“你怎么来了?快出去,噬魂晶的世界快破碎了。”
      “是你自己出来了。”
      我抬头向四周张望,阳台、玻璃窗、餐桌、昏迷的美女苏如是……原来是我将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噬魂晶根本就没有爆炸。它失去了操纵者,里面的灵力消散,所有的生魂全都从里面逃了出来。
      柳依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刚才听到……你叫伯母的名字。”
      我举起手中的小花,轻声道:“这上面有她的味道。”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秘密,我保守了七世轮回。”柳依的声音凝重。
      
      五 身世之谜
      
      康熙年间,江南的小县城狱门山来了一对孤苦伶仃的母子,两人相依为命,生活一直清贫寒酸。幸而那母亲有一手好的针绣,平时给周围邻居缝缝补补,做些针线活,生活倒也平稳。
      这样过了十五年,狱门山街头里弄突然纷纷传言那母子是妖�。因为那母亲容貌秀美,十五年来竟没有一丝衰老的迹象,相反姿容更胜往昔,明艳不可方物。
      恰好谣言沸腾之时,狱门山接连发生了几起凶杀事件,死的人都是一些狱门山有名的登徒浪子。死者无一例外,都是被人吸干鲜血而死。
      诡异的凶杀案,加上县城里对那母子的谣言,古城的法源寺高僧和茅山柳家道人不由派人秘密监察那对母子。后来发现,母子二人果然是对异类――僵尸。而那些登徒浪子,更是那小儿僵尸咬死的。
      雨巷里,法源寺高僧和柳家道门堵住了准备逃跑的母子。一场激斗之后,母子二人终是寡不敌众。母亲苦苦哀求众人放过儿子,而自己甘愿受死。众人不从。母亲绝望之中,拿出了噬魂晶,化为僵尸之后――元尸,一种威力堪比成年铜甲尸的僵尸。
      结果那一役甚是惨烈,最后追捕的人类只剩下柳家门主――柳东山,而那对母子也已是强弩之末。
      不料想,这个时候,那异类母亲却喊出了一声:“哥哥!”
      原来这对僵尸竟然是柳家遗孀。那异类女子与柳东山之弟柳清泉两情相悦,结为连理,并生下了孩子。柳清泉在异乡横死,临死前吩咐妻儿将其骨灰抛撒至故土狱门山的流晶河里,这样,这对异类母子才来到了狱门山……
      至于那些死去的登徒浪子,则是死有余辜。如果他们不是想深夜侮辱那母亲,她的孩子也不会咬死他们。至于平时,这异类母子生活从来都是靠吸食自家养的小兔小猪鲜血维持,而且从来不将家禽咬死,每一只都只是吸食部分血液。
      柳东山得知这异类母子遭遇,心中不忍,打算放了母子二人。但那母亲却觉得自己杀戮过重,将邪物噬魂晶交给了法源寺,而她自愿埋于法源寺古树之下,以赎其罪。
      柳东山将那孩子养了数十年后,将其逐出狱门山。并遵守与那母亲的口头协定,用法术更改了僵尸小孩关于狱门山的所有记忆,让那母亲死在了孩子记忆中的江南雨巷里。
      民国年间,我与柳依的相遇根本就是小妮子一手策划。她轮回数次,却一直遵循父亲柳东山的意思,监视我有没有在外面为非作歹。
      这一百年来,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我。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个秘密?”
      “因为已经不用保守了。”
      “你不怕你前世的爸爸柳东山生气吗?”
      “不怕,我……我怕你生气。”
      “我真的很生气啊!”
      “你……”
      柳依的话还没说完,我獠牙毕露,一脸凶狠搂住了她,
      然后……温柔地吻了她。
      数日后,我抱着小桃子来到了狱门山的法源寺。
      我大声地问小桃子:“桃子,你告诉叔叔,做人好么?”
      “好。做人可以不用怕被人认出是妖怪,”桃子声音娇憨,露出甜甜笑容。
      “那做妖好吗?”
      “好。做妖,叔叔可以天天买好多炸鸡块给我吃。”桃子笑得更甜了。
      “那你到底想做妖还是做人呢?”
      “做妖。”桃子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呢?”
      “因为我现在就是妖呀,”桃子似乎对于我的疑问不屑一顾,“叔叔问的问题真小孩子哦。”
      寺前的七夜古树,在秋阳的光线里静止着,上面的无数绿叶和花朵看上去是那么柔和,随着我的脚步向古树靠近,树木像是慢慢活了起来。
      一��青涩的小白花星雨洒落。
      树身里有千万只小小的妖灵飘出来,停在昏暗的茂密树叶,向我扇动着翅膀。
      我又闻到了那熟悉亲切的香味,伴随着树身的摇摆,我手中一朵风干的青涩白花飘了起来,一点一点,融入了树身里。
      我抱着桃子,洒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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