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现代启示录

时间：2020-04-23 05:15:39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摘要：当代美国犹太作家E. L. 多克特罗于2000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上帝之城》堪称里程碑似的作品，作者站在世纪之交的制高点上，对20世纪的“世纪病”信仰问题进行了全面深入的反思，并作出了极富创造性的建构。20世纪以来，面对人类的“恶魔行径”，基督教、犹太教无所作为，教义摇摇欲坠，而试图取宗教而代之的科学、哲学也只不过是加剧了信仰问题。多克特罗立足伦理道德，在融合基督教和正统犹太教的基础上，倡导一种现世的、当下的新宗教“进化派犹太教”，以期重新确立人类的信仰。面对人类日益加剧的信仰问题，多克特罗以一个作家的责任心，在后现代文化的荒漠中指出了一条可能的出路。

关键词：《上帝之城》；信仰；进化派犹太教

当代美国犹太作家E. L. 多克特罗一直被评论界视为怀疑论者，直到2000年出版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长篇小说《上帝之城》，“多克特罗创造的角色几乎都没有宗教信仰，怀疑论倒是很适合这样的创造者。……然而，在多克特罗2000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上帝之城》中，好几个角色都严肃认真地对待宗教信仰，寻找‘复活我们的传统’的途径”①。

小说出版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一方面，在艺术手法上，多克特罗把他惯用的后现代艺术技巧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体现了“智力和创造性技巧的惊人戏法”②。另一方面，当然是多克特罗在小说中前所未有地对现代人的信仰问题进行了积极、深刻的探讨，并进行了极富创造性的建构。相对于其万花筒式的艺术手法以及驾驭众多艺术技巧的超人天赋，多克特罗通过这部小说提出的现代人的“信仰问题”无疑更具现实性、紧迫性，也更发人深思。

一信仰问题：从科学到哲学

信仰问题对于多克特罗来说，绝非无关痛痒的“他者”问题。事实上，虽然一直被归为“犹裔美国作家”，但是多克特罗本人的信仰似乎一直都是个问题。他一再自称是“非信仰者”，曾经告诉一个采访者，他成长于一个“人文主义的、激进的、犹太”家庭，“超自然存在从未得到过严肃认真的对待”③。文如其人，在《上帝之城》出版之前，多克特罗小说中的角色，从《拉格泰姆时代》（Ragtime）中精神涣散的亨利·福特、哈里·哈蒂尼，到《但以理书》（The Book of Daniel）中声嘶力竭地拒绝拉比安慰的罗切莉·伊萨克森，都遇到了信仰问题。由于多克特罗小说中描述的历史、社会环境往往压垮并非人化他的角色，很多读者甚至视他为悲观主义者，“多克特罗的视域一再重复着这样一个世界，那儿无意义和荒诞处在事物的中心，并导向人类失败的没有结局且无可逃避的重复”④。或许正是基于自己切身的危机感，多克特罗才一改之前解构一切的后现代姿态，严肃认真地关注起信仰及一些具有重大社会意义的现实问题，“《上帝之城》试图以某种方式囊括全人类和全部人生、世界和宇宙、二十世纪的残暴以及科学发现。作为好几部小说的作者，多克特罗一直为狭隘的意识形态动机所驱使，却似乎希望这部小说超越意识形态，只关注那些人类永恒的问题，即一切都为了什么？我们为什么在这儿？我们为什么被给予了思考的大脑和感知的心灵？世界上为什么有邪恶？为什么有爱？还有，到底有没有上帝？这些是所有杰出的文学都要探讨的中心问题，显然也是多克特罗真正关注的”⑤。

多克特罗的探讨从“科学”开始，由已经被广泛接受的、现代科学最重要的理论成果之一“大爆炸”理论切入。《上帝之城》开篇这样写道：“因此有理论认为宇宙是从一点以幂次方函数开始扩展的，从一个单独的空间/时间之点、一个时刻/一件事、某个初始的粒子事件或量子的真实偶然事件，直到爆炸这个词所远远不能涵盖的范围，虽然这个理论还是被人们叫做‘大爆炸’理论。我们应该记住的，记在我们心中的，是宇宙并没有爆炸进事先已经存在的可及的空间，爆炸的是空间本身，它带着所有的事物一起像巨大的花朵一样绽放、一瞬间无声的闪现，所有宇宙中的气体和物质和黑暗与光明迸放，宇宙中的虚空迸放成无垠的空间和时间。”⑥这是一幅多么壮美而又科学的景观！然而对于“人”而言，“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多克特罗发出了一连串的追问：“这么说意味着什么？说空间是扩展后的、延伸后的、绽放后的东西这么说又意味着什么？”⑦这是一个真正的“天问”？答案却不容乐观。多克特罗自己按照科学的推理假设了一种结果：“在这广阔壮观的宇宙变动中，一次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故发生了，一列碳和氮原子偶然排列组合成单细胞的分子，生物体腐败的第一个瑕斑，神圣的，于是有了宇宙间第一个有自己意志的实体。”⑧这显然不是人类所能接受的答案，而多克特罗正是通过这种“戏仿”式的推论嘲讽了大爆炸宇宙观的幼稚，“我想就是史前不识字的疯癫祭司从一头活牲口身体里掏出心来捧在沾满血的手里怦怦跳……可能也比这些宇宙学家多一些洞察力”⑨。

“大爆炸”理论只是现代科学的一斑，在多克特罗看来，整个由牛顿奠基的现代科学，看似合理地解释了宇宙现象，实则不然：“伟大的可尊敬的伊萨克·牛顿爵士只是在表面上解释了我们从孩童时代起就理解并看见的宇宙。在那个宇宙中，恒星们在苍穹闪烁，行星在它们的轨道上运行，夜晚紧跟着白天而至，作用力有反作用力，物体由于重力而下落所有这些似乎都很合理，除了对像我这样的一颗心灵，这样的心灵不止一颗。”⑩ “心灵”才是生命真正的奥秘，其本质与其说是一个科学问题，不如说是信仰问题。现代科学的发展显然没能像预期的那样解决这个问题，“从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到混沌理论和互联网，西方知识分子执着于在一个没有神的宇宙中寻找救赎，而这个宇宙，诚如十九世纪物理学家所声称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在熵的法则主导下、为纯粹的力量所统治的实体”B11。但人绝不只是物质的实体，更是精神的存在。黑格尔曾说过：“整个世界的责任，是使它自己与精神取得协调，并在精神中认识自己。”B12而科学意味着什么呢？诚如小说中著名的历史人物、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一针见血地指出的：“我们感到即使所有可能的科学问题都被解答了，生命的各种问题还是没有触及。”B13这句话在小说中一再被引用，足见多克特罗的“科学”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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