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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戏真唱|以假乱真

    时间:2019-02-19 05:35:3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上世纪20年代末期,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国民党发动“清党”后,我的父亲林佩尧被解除了云阳县团练局长的职务,还被以“共党”嫌疑犯罪名关了几天监牢。只因查无实据,才把他放了。
      1934年,我父亲又被熊县长召回县里,安排他当上了云阳县的国民讲习所主任,这个机构就等于后来的民众教育馆。当时蒋介石为了笼络民心,搞所谓的“新生活运动”,大力提倡“礼义廉耻”,号召老百姓讲道德,守规矩,那些当官的成天在台上喋喋不休,今天讲“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明天唱“讲清洁,爱卫生,禁止烟赌娼”……报纸上也吹得天花乱坠的。父亲的这个“国民讲习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说起来是为了贯彻蒋委员长的“新生活运动”,实际上一无权,二无钱,三无人,完全是为了应付上面而搭起的一个空架子,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
      可是父亲却把它当了真。
      在接受这个“职务”前,父亲提了两个条件:一是要求以县政府的名义召开一个会,邀请机关社团、工商界、地方绅士、中小学校的校长参加,请县党部的书记长和县长出面讲一讲新生活运动的内容、意义和国民讲习所的任务,希望大家支持之类的话,其他的就不要他们管了。第二条就是父亲上任之后,上面对他的工作不要过于干涉阻扰拉后腿。
      县里的官员们一听,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开始还担心掌管过全县兵权的父亲不愿意干这样无名无利的苦差事,没有想到他只提了这么两点要求,当下就爽快地答应了。
      会议按照预先说好的时间召开了。除了父亲要求的内容,县长在讲话中还把我父亲大大表扬了一番,说他响应蒋委员长的号召,不计较个人名利,甘为老百姓办好事的实干精神难能可贵,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当时的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是我父亲在杨森部队时的同事,也在讲话中对我父亲的正直为人以及在团练局办过的好事情大大赞扬了一番,还说我父亲是我们县里难得的人才。
      我父亲自己的讲话则很简单,他说我这个人,不大会做官,也说不来空话,干这件事情只有吃苦的份,没有油水,之所以别人不干我愿意来干,是因为对老百姓有好处。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出力气的份,今后如果有得罪大家的地方,还希望诸位多多谅解。
      会后我父亲去了县立中学和城关内的几个小学校,找来校长和老师们座谈,几天以后,一个死气沉沉的县城就活跃起来。时值“九一八”事变之后,每天早晨,县城里出现了一队队沿街跑步的学生,他们一边跑步一边唱着抗日救亡的歌曲,还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让整个县城在一种朝气勃勃的气氛中开始新的一天。接着还出现了好几支篮球队,由学校的老师、学生和青年市民参加,每个星期天都要在文庙前组织比赛,获胜者还要颁发奖旗,届时各个学校的拉拉队都要到场为自己的球队呐喊助威,市民们观者如云。
      县党部的后面,还有一个网球场,以前因为打球的人少,基本上荒废着。我父亲在军队里就学会了打网球,虽然打得不是很好,但是热情一直都很高,于是就动员了一些从外面回来会打球的年轻人,每天下午到这里来打球,我自己则是每个星期天都到这里来为他们拣球,有时候也拿上父亲的球拍与他们打上一阵,渐渐地就会了。有时候他们双打缺人,我也上阵去“填空”,没多久就能够独当一面了。
      另外还有两件事情,也在云阳县引起了轰动。
      县城里只有一条正街,从西门经过衙门口直到东门的小河口,都是石板路,有两华里长,一丈多宽,沿路都是摆小摊的,卖零食的,加上人来人往的很拥挤,城里又没有专门的清道夫,整条街瓜皮纸屑遍地都是,脏得不得了。我父亲找到小学校长,还有几个热心公益的教师一起,带领一些学生上街去宣传“新生活运动”,他们不但沿街去贴标语,喊口号,还拿起扫把清理垃圾,感动得很多的市民也自动加入了清扫的行列。我父亲还请商会出面,请沿街的商家筹了一些钱,做了百多个木制的痰盂,里面放了一些石灰,由商会请了几个工人,十天换一次。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能够坚持多久,但是在老百姓中间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我父亲的干劲越来越大,终于扫到了当官的头上。以前这些当官的,对城市的清洁是从来都不过问的,他们自己的公馆自有丫头们打扫,至于办公的衙门,除了过堂办案的地方由衙役打扫一下之外,其他的地方也是脏兮兮的。
      一个星期天,我父亲带着学生们拿着扫把撮箕,从衙门口一直扫到衙门里面的过道上,正是农历六月的天气,男生们热得脱光了膀子,我父亲也汗流浃背,扫得整个衙门里尘土飞扬,学生们就到附近的居民家去借洗脸盆来洒水,引来不少的居民围观。这个时候,县太爷带着他的两个夫人穿得很体面地出来了,正准备到江对面的张王庙去赴宴,有眼尖的学生看见了,直喊着:“县长出来了!县长出来了!”我父亲立起身来,拿着扫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弄得县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走上前去拍着我父亲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林局长,好啊,辛苦了。”我父亲说:“我现在不是什么局长了,只是个闲不惯的贱骨头,大事情做不好,只能够做这些别人不愿意做的小事情。”县长说:“哪里哪里,你的功绩有目共睹,我要号召全县的公务员向你学习,学习你这种实干苦干的精神。”我父亲摇着头说:“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有些事情,想请县长支持一下。”县长正想脱身,连连说:“可以可以,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一定支持,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谈谈。”说罢就带着他的两个太太走了。
      后来,县长果真采纳了我父亲的几条建议,其中包括:由商会出面组织,县财政局每月拨款200元,做了十几个垃圾桶,放在街道上,还请了五个清道夫打扫卫生。经费如果不足,由商会筹集。另外,由县财政通知各机关团体和学校,每个星期六的下午为义务劳动,以打扫本单位的卫生为主,有力量的再参加社会服务。
      当然了,这些好事情也没有能够坚持多久。
      我父亲还做了一件让好多人打不出喷嚏的事情,就是捉拿张五。
      张五是县城里的“名妓”,颇有几分姿色,曾经是个名门闺秀,还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家庭败落,父母双亡,她经不起别人的诱惑,沦落风尘,在一座“公馆”里开起了妓院,只不过“规格”要高一些,不是地方上有钱有势的名人她不接待,一般的凡夫小子也不敢去碰她。“公馆”有十多间房间,还养了几个漂亮的姑娘作“招待”,无论是去嫖去赌还是去抽鸦片,都保证让你玩得过瘾而且销魂。只是张五她从来都不伸手向谁要钱,哪怕你一分钱不付拍屁股走人,她也不气不恼,照样笑脸迎送,可是最终你还是得以高出别的妓院十倍的价钱给她。只是要想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住上一夜,那可是难上加难,据说只有我的那个七姑父唐罗汉才有那个“艳福”。
      张五的这个公馆,是个神通广大的地方,有想密谋害人的,有想打通关节的,有想要握手言和的,有要想做种种神秘的“生意”的,都可以在她家的烟榻上,牌桌上或者是房间里求得解决。好多人对这里望而生畏,好多人对它求之不得,只有我父亲认为这偌大一个云阳县,好多的是非罪恶都是从这里生出,必欲除之而后快。
      我父亲就这个事情去找县长,对他说:“蒋委员长要搞‘新生活运动’, 首先就应该禁了张五这个抽喝嫖赌的地方,县上应该派上几个法警,就说她张五私设妓院,私开烟馆,聚睹抽头,有伤风化等等等等,然后往她的大门上贴上封条,现场抓他几个嫖客连同张五一起带进衙门,关上她十天半月,让她家送些银钱来,充了银库,然后你县大老爷再卖他个人情,过堂教训她一通,放人了事。这其实是个一举数得的事情。”
      县长听了,淡淡一笑,说:“佩尧老弟,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你的主张我也赞同,并从心底钦佩你的正直和敢作敢为的精神,因为这些都是我们党国一贯的主张,也是多次明令禁止的。可是老弟啊,若是要真的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本来嘛,要想收拾张五那样一个弱女子,抓起来就是了,可是她的后面有人啊,那些地头蛇,谁都惹不起啊,不要说别人,就是你那姐夫哥唐罗汉就不好对付,不要看他逢人都是一副笑脸,其实他的肚子里藏着的鬼名堂多得很呢。再说了,我们做地方官的,只要是保证一方平安无事也就行了,在这个年代,莫想要建立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多呆几年就是万幸。你看你,在团练局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到头来还是把你给搞下来了,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为人太正直了嘛,你做事情一不讲方法,二不看对象,这个教训你怎么还不接受啊?”县长停了停又说:“老弟,做官做人都不容易啊, 对那些看不惯的事情,你要学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把事情按平,别七拱八翘的,就行了。”
      我父亲对县长大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并不服气,却也没有争辩,他出了县衙门,去了二伯那里。
      那个时候,我的二伯还在公安局长的位置上,抓张五应该是他份内的事情,只要他肯出面,这个事情就很好办。谁知道二伯听了我父亲的话,苦笑着说:“三弟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自己就抽大烟,还到她那里去耍过,要是由我出面对她动作,她一下子就会揭穿我的老底。再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心狠手辣,厉害得很,她曾经把好几个与她为敌的人都弄去坐了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听人说她手里还有命债呢。人家不但骂她是狐狸精,还骂她是母老虎,这些难道你都没有听说过?老弟啊,我劝你,看不惯的事情就不要去看,管不下的事情就不要去管,云阳这个地方,水深得很,我看你还是远走高飞,另找出路去吧,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我父亲被接二连三地泼了凉水,心里很不痛快,想来想去还是因为自己手里没有权。想当初自己当团练局长的时候,想干什么就能够干成什么,可是现在手上没有权了,去抓这么一个人人痛恨的坏女人都这么难,难怪不得世界上的人都想去当官呢。可是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连那些毛毛虫都还有天敌,未必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治得住个张五了?
      不知道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处理最复杂的事情,要用最简单的办法,我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就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一个星期天,学校的老师带了30多个学生,一路上打着标语,喊着“拥护蒋委员长新生活运动”的口号,照例上街游行,队伍走到张五的“公馆”门前,突然拐了进去,一群学生大喊着“逮倒逮倒!一个也不准跑!”可大都是只动嘴不动手,吓得那些烟鬼、赌徒和嫖客们慌慌张张四处逃窜,诺大的一个堂子刹那间空无一人。这个时候,张五才不紧不慢地出来了,她两手一抱,靠着柱子看着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生娃说:“你们的胆子还不小嘛,居然敢擅闯民宅,是谁叫你们来的?”
      我父亲一脚跨进来说:“是我。”
      张五一看,连忙堆起笑脸说:“哟,林局长,怎么不认识了啊,我们好像见过面嘛?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你姐夫哥的面子上,张五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就明说了,我好来给你赔礼道歉嘛……”说着就直喊她的那些女招待倒茶“装烟”。
      我父亲说:“别来这一套,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明白。”说着就叫张五和她的那几个妓女自己把大堂里的烟枪烟盘子和赌具端起,上了大街,学生娃们前呼后拥地跟着,一路浩浩荡荡地去了县衙。城里的人听说林局长真的逮住了张五,都出来看稀奇,一时间万人空巷,把这个恶女人和她的“女招待”围着。有的骂,有的嘲讽。队伍走到衙门口,县太爷闻讯出来,见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而且又是人赃俱获,只得把手一挥:“收监!”
      就这样,把那张五监牢里一关就是一个多月。别看以前她家门庭若市,而今那些烟鬼赌徒和有钱有势的政客一个都不见了,张五发了烟瘾,在牢里没有人理会,最后死在了狱中。
      从此以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父亲就有了一个外号:林疯儿。
      那些在张五事件上输给了我父亲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终于又找了一个机会,用一顶“红帽儿”把他送进了监狱。
       责任编辑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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