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刘邦诞生神话与基督教耶稣诞生神话的比较研究
时间：2020-04-24 05:15:20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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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弗洛伊德认为神话是其所属民族的无意识的表达。在对比父系社会中中国和西方神话内容的基础上，探究神话中的表达的女性无意识欲望的两部分：女性欲望和母性欲望。女性的无意识欲望是如何进行代际传递的，它又是如何支持父性的传递。
关键词：精神分析；神话；女性；母性
一、精神分析与神话
1.弗洛伊德与俄狄浦斯王的神话
“他命中注定要弑父娶母，但是他尽力之所能，避免神谕所预言的命运，但当他发现于不知不觉间竟犯了这二重大罪，深自忏悔，乃自刺双目而失明。”——弗洛伊德对希腊神话俄狄浦斯王的描述
弗洛伊德将俄狄浦斯王神话的内容概括为：弑父娶母，显然，这与大众标榜的家庭关系迥然不同。弗洛伊德认为“弑父娶母”是人类无意识的投射，因为这种爱与恨是不被社会规则及道德所允许的。据此，弗洛伊德将孩子（儿子）对母亲的爱与对父亲的恨的矛盾情感定义为俄狄浦斯情结，并将它称之为神经症的元情结；除这些临床经验的证明之外，弗洛伊德还在《图腾与禁忌》中论述了来自人类学、社会学、文化学等研究的印证。
2.作者与白日梦/幻想
“但极有可能的是，诸如神话故事的这类传说，是所有民族充满愿望的幻想，也是人类早期的尚未宗教化的梦幻歪曲后的残迹。”——弗洛伊德《作家与白日梦》
在《作家与白日梦》这篇论文中，将神话传说与人的幻想联系起来，并将作品中的无意识表达与作者的无意识联系起来。弗洛伊德认为充满想象和创造性的非现实的神话，是一种白日梦/幻想（fantasy）。幻想的动力来自于未被满足的愿望，通常这些愿望是无意识的。幻想即是对无意识欲望的组织（stage）。神话的制作显然与作者密不可分，神话中使用的素材、神话的内容构成都是由作者决定的。我们可以这样说，神话作品是作者将包含自己在内的人类无意识欲望的投射。因为有读者才能有作品，有作品才能有作者；对于神话来说，它可能不是由一个人制作完成的，甚至是由它的读者继续修改创造才形成了被记载下来、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神话。
二、对两则神话内容的分析
材料一：汉高祖刘邦的诞生神话：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史记·高祖本纪》
材料二：耶稣基督诞生的神话记在下面：“耶稣基督降生的事，记在下面：他母亲马利亚已经许配了约瑟，还没有迎娶，马利亚就从圣灵怀了孕...‘她将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因他要将自己的百姓从罪恶里救出来。’这一切的事成就，是要应验主借先知所说的话，说：‘必有童女怀孕生子，人要称他的名为以马内利。’约瑟醒了，起来，就遵着主使者的吩咐，把妻子娶过来；只是没有和她同房，等她生了儿子（有古卷作‘等她生了头胎的儿子’），就给他起名叫耶稣。”——《新约·马太福音》第一章
1.对神话中素材的分析
（1）龙、异常天象与姓刘氏
龙为何物？《现代汉语词典》对龙的解释是：“我国古代传说中的神异动物，身体长，有鳞，有角，有脚，能走，能飞，能游泳，能兴云降雨。”在汉高祖刘邦的神话中出现了“蛟龙”。三国时期张揖所著《广雅》对龙的分类说到：“有鳞曰蛟龙”。神话中，刘媪遇蛟龙是在大泽之陂，其实大泽就是蛟龙存在的地方。伴随蛟龙出现“雷电冥晦”的异常天象，可以看做是龙神性的展现。龙，从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开始，就一直存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就开始把有本领、有作为的人比作龙，例孔子就曾经把老子比作龙；秦朝末年，人们也曾经把秦始皇称作“祖龙。”由此可知，在刘邦出生神话之前，龙就已经成为男权、父权甚至是皇权的象征。
在刘邦出生后的种种神迹与其出生神话相照应，印证了他是“真龙天子”。例如，刘邦的长相“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醉酒后“其上常有龙”；斩蛇及“季所居上常有云气”等等。这些印证是借刘邦的事迹与龙神性相同。刘邦出生神话中，蛟龙的形象出现，但是蛟龙是一个“无言”的存在，一个不言说的存在，对新出生的这个婴孩的身份没有任何的确认。刘邦在其出生之前的确认就是他的姓氏，如《史记》中所说的“姓刘氏”。先秦时期姓和氏是分开的，姓是代表有共同血缘关系种族的称号，氏则为由姓衍生的分支。后姓氏不再做区分，所以才有《史记》中“姓刘氏”的说法。史料记载尧的小儿子源明被封于刘邑，建立刘国，刘氏由此起源。经历过夏、商、周、秦，刘氏人民不断迁居，祁姓刘氏、姬姓刘氏、秦国刘氏等不同的世系混乱。
（2） 上帝、天使传话与命名
神创造天地万物。——《圣经·旧约·创世纪》第一章第一句
西方的上帝，自始就是全能的存在。是唯一的神。神是怎样造万物的呢？“起初 神创造天地。...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创造万物是通过语言就可以完成的。神不仅能够造万物，还照自己的形象造人，圣经中说“神就照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到后面上帝照自己的形象造了亚当，并用亚当的一根肋骨造了女人夏娃，上帝的形象才是一位男性。此外，关于上帝的形象再也没有描述过。
耶稣诞生的神话出现在《圣经·新约》中，新约中的上帝不造人，而是通过天使传话-感灵受孕的方式使得重要的人物出生。耶稣出生就是上帝派天使向童贞女马利亚传话，后怀孕生耶稣。在新约中，通过这种方式出生的并不只有耶稣，例如施洗约翰的出生也是这样的方式。帝的旨意仍然是通过语言来达成的。很重要的是，出生的这些人，在他们还未出生时，上帝就给予了他们的名字。耶稣的降生是上帝的意志，耶稣的名字是上帝的给予。
2.对神话中母亲的女性欲望的分析
两则神话中的女性：刘媪和马利亚，她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们的丈夫（或者是准丈夫）都是普通人。两人的不同之处可能在于：刘媪已婚，并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而马利亚只是订婚，是童真女。
刘邦出生神话中刘媪女性欲望的表达：“梦与神遇”；
耶稣出生神话中马利亚女性欲望的表达：“‘蒙大恩的女子，我问你安，主和你同在了。’”
拉康关于欲望的理论认为，欲望背后的缺失是她没有石祖。女性欲望在两则神话中被表达为：我的男人是蛟龙/我的男人是上帝；我拥有蛟龙/我拥有上帝；我是蛟龙的女人/我是上帝的女人。可以清楚的是这种女性欲望的达成概率非常小，所以女性欲望不会出现完全的达成或者满足，而只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达成或者满足。一个对丈夫失望的女性，她的女性欲望是很少地达成或者是很少地被满足，那么她就会有更强的母性欲望，将自己原来对丈夫的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在刘邦和耶稣两个出生神话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女性的女性欲望的不满足所产生的幻想，即我的男人是蛟龙/我的男人是上帝，甚至可以看到的是由女性欲望的抑制，表现为更强烈的母性欲望。女性的女性欲望、母性欲望的传递在母-女轴进行：母-女欲望传递中，由母亲传递给女儿的母性欲望是原发性欲望，这种原发性欲望受到女性欲望和工作欲望的调节。
两则神话中的母亲刘媪和马利亚，她们作为女儿，她们的女性欲望和母性欲望都有从她们母亲那儿继承而来，这是原发性欲望。她们的女性欲望，很有可能是她们的母亲的女性欲望的直接传递，当然这种传递是经由她们母亲的母性欲望得以实现的。母亲的女性欲望被抑制时，她有更强的母性欲望，这种母性欲望面对女儿时，就是一种自己女性欲望的直接传递：我的女儿是伟大男人的女人。
刘邦和耶稣出生神话中的两位女性，她们的不同在于：刘媪已婚，已有两个孩子，并与蛟龙遇而生刘邦；马利亚则是童贞女，经天使传话而受孕生耶稣。很显然地，中国神话的例子中，女性性欲的达成成为母性欲望达成的前提，在认同女性母性欲望的同时也接受了女性的女性欲望。在西方基督教的神话中，这一点是被抑制的，表现为直接忽略女性性欲的部分，这是母性欲望对女性性欲的压抑，也是女性欲望对女性性欲的排斥。这种排斥，与基督教中原罪的思想分不开。当这种女性性欲被剔除以后，那么马利亚、耶稣、约瑟、甚至上帝都是无罪的。可是这种对女性性欲的忽略或者是排斥，并没有抑制女性欲望的表达。此种情况下， 拉康的“石祖”概念比弗洛伊德的“阴茎”概念具有更广泛解释力。
3.对神话中母亲的母性欲望的分析
（1） 神话中母性欲望的下限形式：
材料三：女娲造人的神话
“俗说天地未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为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絙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贤知者，黄土也。贫贱凡庸者，引絙人也。” ——《风俗通》
材料四：上帝造人的神话
“神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 神就赐福给他们，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
——《圣经·旧约·创世纪》
成为父母是亲性欲望的下限形式，那成为母亲就是母性欲望的下限形式。女娲“力不暇供”的造人，和上帝所说的“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都是将生命及基本人格结构传给子辈的表达。亲性欲望体现了亲-子代之间的继承性和连续性。母性欲望的下限形式，具有相当的稳定性和持续性，这种母性欲望属于由母亲传递的原发性欲望。
（2） 神话中母性欲望的上限形式：
刘邦出生神话中母性欲望的表达：我的儿子是真龙天子，我是真龙天子的母亲。
耶稣出生神话中母性欲望的表达：我的儿子是上帝的独子，我是上帝独子的母亲。
母性欲望的上限形式，依然存在母性欲望的下限形式的表达，即：成为母亲，繁衍后代。除此以外，它还包含了亲代期望子代超越亲代的欲望，即我的儿子是真龙天子。对这样一种极强的母性欲望的解释，我们可以回到图1：霍大同教授对原发性欲望受工作欲望与女性欲望调节的图式。这是母亲的女性欲望和工作欲望受到抑制，显然在父权社会中女性是没有工作可言的，女性依附男性而存在。一个对丈夫不满意、又没有工作的女人，她具有更强的母性欲望，这成为她欲望达成的唯一出口。所以，她就将在丈夫那里没有达成的欲望寄托于她的儿子身上。另外一种解释，依然是来自图1，一个女人的原发性的母性欲望当然是来自她的母亲，这种一直传递延续下来叠加的母性欲望，一直处于显性优势地位。当然这里基于一个新的现实就是她的孩子是一个儿子，或者说她的一个男孩的母亲。当我们将两则神话中母亲-儿子-神的结构（图2和图3）取出来时，我们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相似性，这种相似的结构，让我想到了拉康关于母子石祖的三元结构图（图4）。拉康在描述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一时刻，即前俄狄浦斯期时，使用了这个他称之为“前俄狄浦斯三角”的结构图。他认为即使在父亲介入之前，母子之间也绝不是纯粹的二元关系，依然存在第三个的位置—石祖。石祖是指母亲在孩子之外欲求着的那个想象客体。其表达是：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个彼者，孩子视母亲是全能的并将母亲的欲望作为规则。母亲在孩子之外欲望着她缺失的石祖，那么孩子愿意满足母亲的欲望成为石祖。在刘邦和耶稣出生的神话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母亲对蛟龙/上帝（父性的表达）的欲望，以及儿子满足母亲的欲望，最终成为父性的最高领导者（却不能说他们成了石祖）。
前面对蛟龙和上帝分析，可知他们都是阳性的、父性的表示，拉康概念中的石祖，是指阳性崇拜物。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三个图的相同之处在于：位于最上面位置的，是母亲（作为女性而言）欲望着的客体（阳性的或者说是男性的代表），这个母亲所有的是一个儿子（虽然在拉康的图式中说的“enfant”，可是在拉康的整个框架都是以男性为主体的），儿子成为了那个客体（或者说那个客体的后代）。拉康有一个父性隐喻的公式：nom du pere/desir de mere *desir de mere /s→nom du pere（A/s）。来表示在父系社会中，父性的表达与传递。母性欲望中承载了父性的东西，在母子互动中，母亲成为孩子的第一个彼者，孩子将母亲欲望视为无所不能的法则；于是母性欲望中父性被引入，母亲的欲望被约去，孩子接受了父性。于是主体建立个人的神话，从儿子的位置上逐渐转变到男性的位置、父亲的位置。
参考文献：
[1]弗洛伊德著 车文博编.弗洛伊德文集第八卷图腾与禁忌.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
[2]弗洛伊德著 车文博编.弗洛伊德文集第七卷中作家与白日梦.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
[3]Dylan Evans.An Introductory Dictionary of Lacanian Psychoanalysis.London and New york，1996.
[4]霍大同主编.精神分析笔记第九卷.成都，2007 关于亲性欲望与女性欲望的讨论.
[5]司马迁著 戴逸编.简体字体二十六史 史记.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
[6]艾叶主编.百家姓书库 刘.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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