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视角下的基督教十字架象征意义
时间：2020-04-24 05:17:06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 要：十字架是基督教文化系统中重要的符码之一，是基督教信仰最主要的标志。由十字架来象征基督教文化绝非偶然，而是符号十字架在历史进程中文化积淀的结果。作为一种宗教文化符号，十字架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本文将从符号学角度对基督教中的十字架符号进行探究，对符号十字架是如何进入基督教宗教符号体系这一问题进行探讨，并深入了解十字架所携带的宗教文化内涵。
关键词：十字架 象征 符号学 基督教
在基督教宗教文化中，十字架可以说是最具有该宗教代表性的存在，它普遍存在于基督教徒的日常生活中。作为一种视觉符号，十字架是人们能够直观感受到的、真实形象的经验体。相较于一些抽象的思维与逻辑，视觉符号由于其“能指”与“所指”之间高度的符合性，更容易被人们所接受。十字架就是基督教中宗教精神最重要的载体，是基督教虚幻的宗教理念客观化为实物的代表。十字架成为基督教的代表象征符号与《圣经》中耶稣被钉死于十字架刑具上的记载相关联，但在基督教文化发展进程中也有反对十字架进入基督教符号体系的声音。而作为符码的性质决定了十字架的象征意义的多样性：即使是十字架代表基督教信仰或是耶稣基督本身的作用得到普遍认可，不同时代、身处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下的神学、哲学、宗教学家们对十字架符码内涵的解读亦是完全不同的。
一、“十字架”进入基督教符号体系
（一）十字架符码的历史背景
历史上十字架符码进入基督教并不是一蹴而就，在基督教的前三个世纪十字架都很少出现在与基督教相关的文化活动中，“在早期基督教尚处于地下活动时代，特别是在尼禄皇帝等仍在使用十字架刑具镇压基督徒的年代，基督教造型艺术中鲜见十字架，更不敢将十字架拿到公开场所”。[1] 577大英百科全书中有写道：在埃及教会中，十字架作为异教的生命符号进入到基督教中，并以异教的方式阐释。[2]在基督教文化发展史上，很多教派曾反对将十字架作为基督教信仰的标志，如安息日保有者与保罗教会传统上反对偶像崇拜，因此对使用作为异教标志的十字架颇有微词。最早由马丁·路德在1518年的《海德堡论纲》中提出的“十字架神学”一派则认为“十字架是耶稣基督拯救的焦点，是上帝自我启示的焦点，因此也是一切真正的基督教神学的根基与中心”[3] 577人在十字架前应保持谦卑与静默，因上帝于苦难的十字架上启示他的神性。对十字架的崇拜追溯到君士坦丁时期，据说罗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在公元312年梦见耶稣背负十字架，遂动了恻隐之心。第二年，他颁布了确认基督教为合法的米兰赦令。”[1] 577当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后，十字架才开始逐渐出现在公开场所。
（二）《圣经》中的十字架
十字架与基督教发生联系和耶稣的死分不开。以《马太福音》中“耶稣被钉十字架”的记载为例：他们出来的时候，遇见一个古利奈人，名叫西门，就勉强他同去，好背着耶稣的十字架。（……）他们既将他钉在十字架上，就拈阄分他的衣服，又坐在那里看守他。在他头以上安一个牌子，写着他的罪状，说：“这是犹太人的王耶稣。”当时，有两个强盗和他同钉十字架，一个在右边，一个在左边。从那里经过的人讥诮他，摇着头，说：“你这拆毁圣殿，三日又建造起来的，可以救自己吧！你如果是神的儿子，就从十字架上下来吧！”祭司长和文士并长老也是这样戏弄他，说：“他救了别人，不能救自己。他是以色列的王，现在可以从十字架上下来，我们就信他。他倚靠神，神若喜悦他，现在可以救他，因为他曾说：‘我是神的儿子。’”那和他同钉的强盗也是这样地讥诮他。[3]这段经文所描述的情节在其他三大福音书中亦有记载。十字架（Cross）源于拉丁文crux，原意为“叉子”，希腊文为stauros，在古代西方作为一种残酷的刑具“用以处死叛逆者、有罪的奴隶以及罗马时代无罗马公民权的人”。[1] 577在犹太教传统中，被钉十字架者是一种受神诅咒的耻辱，如旧约《申命记》所言：人若犯该死的罪，被治死了，你将他挂在木头上。他的尸首不可留在木头上过夜，必要当日将他葬埋，免得玷污了耶和华你神所赐你为业之地，因为被挂的人是在神面前受诅咒的。[4]犹太教将十字架视作受神诅咒的耻辱，拥有和犹太教不同历史文化背景的基督教对十字架的编码与解读则是完全不同的。基督教认为耶稣是替世人赎罪受钉十字之难而死，他为拯救世人牺牲自己，因此十字架在基督教中绝不是耻辱的象征。在对《圣经》进行解读时可以看出基督教徒将教义蕴含在十字架中的体现。
在《马太福音》“做门徒的代价”中耶稣说：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门徒[5]；第16章“耶稣预言受难和复活”的部分：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为我丧掉生命的，必得着生命。[6]《哥林多前书》中也有明显的十字架象征意义：基督差遣我，原不是为施洗，乃是为传福音，并不用智慧的言语，免得基督的十字架落了空。[7]有的经文中“基督的十字架”是一个特指，如《加拉太书》“保罗的亲笔劝勉”一章：凡希图外貌体面的人，都勉强你们受割礼，无非是怕自己为基督的十字架逼迫。[8]有的经文中基督与十字架已成为一体：因为有许多人行事是基督十字架的仇敌。我屡次告诉你们，现在又流泪地告诉你们。[9]在基督教的信仰中耶稣是为世人赎罪而死、为拯救世人而自我牺牲，因此基督教教义中十字架的象征意义并不是“耻辱”，相反它代表了上帝的“救赎”，是福音的象征，甚至可以代表上帝本身。因其十字架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基督教使十字架承载了基督宗教观与教义，基督教中的十字架因此被赋予了特殊的文化含义：十字架不再僅仅是枯燥无味的外在的表象（刑具），而具有了一定的人文背景与精神内涵，并且这符码的内涵会随着时代、社会、经济生活的变化而不断发生改变，产生新的内涵，这就使得十字架这一符码拥有极大的解读阐释空间。
二、十字架符号的基督教象征意义
（一）符号的象征意义
索绪尔在其著作《一般语言学教程》中区分了语言的能指（signifier）与所指（signified），并确立符号为连接能指与所指之间的有意义的或随意性的关系。而符号总是和象征粘连。象征特指能指与所指之间有意义的联系，如狮子在西方文化中总是勇敢无畏、英雄、国王霸主的象征，玫瑰象征着纯洁神圣的爱情，十字架就是基督教最明显的象征。关于象征，可以用以下定义来解释：象征系用以代表或暗示某种事物，出之于理性的关联、联想、约定俗成或偶然而非故意地相似；特别是以一种看得见的符号来表现看不见的事物，有如一种意念，一种品质，或如一个国家或一个教会之整体，一种表征。[10]简单来说就是使用一种符码来表示意义，而且这意义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探究一种符码的象征意义往往能够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与直觉，根据自身所处文化环境与历史背景，寻求新的阐释可能。在基督教文化发展历程中，各个时期与地区的神学与哲学家对“十字架”这一符码内涵的阐释与解读也是丰富多彩、各不相同的。
（二）“十”之特殊性与三位一体
“十”在基督教中是一个“数字象征符号，象征十诚、十瘟疫等。被用作一个完美数字”。[1] 575“十”既是基督教神学信仰的象征，又是《圣经》文化的深层结构代码，蕴涵着基督教文化的中心意识和基本精神。“在基督教神学中，有两种最为基本的超越，一种是强调垂直方向的向上超越，一种是强调水平方向的向前超越。前者是空间性的、宇宙论的，后者是时间性的、历史论的”，[11]而数字十就是这两者维度辩证统一存在的表现。《创世纪》中已有“十”的存在：有河从伊甸流出来滋润那园子，从那里分为四道[12]，四条河分别流向四个方向，普及四方的世人。拥有“十”字结构的十字架与基督教教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基督教中十字架往往被看作是三位一体教义的载体，这是因为“一方面，十字架彰显了三一上帝自身的关系；另一方面，十字架事件赋予了三一上帝和世界发生关系的历史存在方式”。[13]170耶稣受难又于三日后复活，这使得十字架承载了“上帝三一位格中父与子、耶稣基督位格中神性与人性以及十字架上的死亡与复活之间的三重辩证关系”。[13] 171因此说十字架符码进入基督教符号体系是伴随着三位一体思想的发展也不为过。
（三）十字架的象征内涵解读
十字架被公认为是基督教最重要的象征符号，席勒曾描绘基督教为“十字架宗教”：只有你，十字架宗教，将谦卑与力量的双重慰藉融合在一只花环之中。[14]关于十字架的内涵解读，各个时期与地区的神学与哲学家的理解是不同的。笔者认为对十字架的内涵解读最具代表性的有以下两点：
首先，十字架象征人世间苦难，背十字架则教会世人忍耐与顺从。约翰·加尔文在《基督教要义》中提出背十字架是自我否定的一部分这一命题。在他的观点中，十字架象征着人世间的苦难，艰难与不平静的生活。耶稣是神之子尚且背负十字架之苦难，追随耶稣的世人更应当背起十字架，因为经历苦难的人们才能进入荣耀的天堂，在苦难中人们方能学会谦卑与顺从，才能体会神的大能：十字架使我们经历到神的信实并赐给我们对将来的盼望。[15]因此基督徒对于十字架的苦难不该是无奈地接受，思考神的旨意应当成为忍受苦难的原因，因为十字架之苦难是出于神的旨意，而神的旨意都是公平公正的。
其次，十字架也被认为象征着人的罪与上帝的恩典，这观点来源于信奉马丁·路德提出的以十字架为基督教所有事物中心的十字架神学。路德认为“十字架检验一切”（Crux probat omnia），神学家莫尔特曼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思想：这种关于十字架的神学绝不是“一步一步往后倒退”，它的意图是让希望哲学变得更加具体实在，是用必要的抵制的力量来补充和加强希望神學的洞见和力量。[14] 16只有在苦难中才能真正认识上帝，因为耶稣在十字架上受苦不是为了证明世上必然有苦难与罪恶的存在，而恰恰是为了将世人于苦难与罪恶中拯救出来，否定苦难，因此耶稣在受难死亡三日后仍能复活。这种观点驳斥了将十字架罪恶化、反对将十字架作为基督教象征的一派说法。
以上对符码十字架内涵的阐释与解读，钧表明对一种文化中对一种符码的解读是多种多样的。而基督教中的符码十字架相对于其他符码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历史文化背景，它还有《圣经》在背后作理论支持。这就使得符码十字架所处的符号系统更加的明确与完善，在对其内涵进行解读时，十字架与基督教教义之间的指向性联系就显得非常明显，基督教中的十字架符码所能表征之处就不会仅仅停留在最初的“刑具”之上，而是通过人们对《圣经》的解读和对教义的理解与联想，得到更多更丰富的内涵。
三、结语
作为基督教的最主要标志，十字架成为象征着基督教信仰符码有其必然性的存在。“十”字结构阐释的多样性使其与《圣经》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耶稣于十字架受难而死这一十字架事件又为十字架进入基督教宗教象征符号系统提供了历史背景，并使十字架与三位一体思想产生关联成为可能。十字架作为一个宗教符号，其符号的性质决定了它象征意义的多样性，这为人们对其内涵的阐释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而与其他象征符号进入某一文化体系中不同的是，除了历史文化的积淀，《圣经》作为背后的理论支持，为十字架符号象征意义的形成提供了可观的助力。这使得十字架与基督教教义之间的指向性联系变得非常明显，对十字架内涵的阐释因此得以更加多样。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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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圣经[M].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2010：太16：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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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圣经[M].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2010：加6：12.
[9] 圣经[M].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2010：腓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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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杨华明.十字架上的盼望——莫尔特曼神学的辩证解读[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170.
[14] 莫尔特曼.被钉十字架的上帝[M].阮炜，译.上海：三联书店上海分店，1997.
[15] 约翰·加尔文.基督教要义[M].钱曜诚，等，译.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6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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