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者文摘
  • 美文摘抄
  • 短文摘抄
  • 日记大全
  • 散文精选
  • 感恩亲情
  • 人生感悟
  • 智慧人生
  • 感悟爱情
  • 心灵鸡汤
  • 实用文档
  • 名人名言
  • 伤感文章
  • 当前位置: 蜗牛文摘网 > 美文摘抄 > 花馍馍的做法花样大全_年馍

    花馍馍的做法花样大全_年馍

    时间:2019-02-13 05:39:5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作者简介:曹多勇,一九六二年出生于淮河岸边。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文联签约作家。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中国作家》、《山花》、《时代文学》、《红岩》、《天涯》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近二百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中篇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选载。长篇小说《美丽的村庄》(与人合作)曾获中宣部第十届(二○○三―二○○六年度)“五个一”工程奖。中篇小说《好日子》获二○○三―二○○四年度安徽文学奖。短篇小说《塌陷区》、《这日子应该平静似水》分别荣获第四届、第五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著有长篇小说《大河湾》、《找活》等。
      
      整天下午我都坐在我家锅屋的一个拐角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忙着蒸年馍。这个带着引号的“看”,实际上包含着这么两层意思。一是看守着母亲不要偷偷地提着小包袱去找娘家人,二是看守着母亲不要把年馍偷偷地拿着送给干姥姥。干姥姥是一个要饭的白头毛老太太。她家离我们这里很远,每年冬天都来大河湾村要饭,白天在村子里窜来窜去的,东家要半块馍馍,西家要半碗稀饭,晚上就睡在村东的一座废弃的敞口的砖窑里。去年年根前,母亲去给干姥姥送过一回年馍,今年要是还去送的话算是第二年。母亲干嘛要给一个要饭的老太太送年馍?母亲干嘛要让我喊她干姥姥?我也说不清楚。
      说起这件事,我父亲说我母亲,她是一个把日子过颠倒的女人,人家女人是要饭的上门要年馍舍不得给,她是自己送过去;人家女人是害怕要饭的沾染上一身穷气,她是自己去认要饭的做干妈。
      父亲问我,你说你娘傻不傻?
      我说,傻!我娘是一个傻娘。
      母亲不承认自己傻,说,有些道理我跟你们爷俩说也是说不明白的。
      父亲说,我们是不用听你说傻道理的。
      父亲话里的“我们”包括我,显然我是跟父亲站在一边的。
      我帮腔说,对,你不能随便让我把一个要饭的老太太喊做干姥姥。
      母亲说,怎么是随便喊的呢,我认她做干妈,她就是你干姥姥。
      我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很气愤地说,我才不要一个要饭的做干姥姥呢。
      母亲笑笑说,你不认有个屁用,我认你就得认。
      我不知道怎么去跟母亲争辩,转眼企求地看着父亲。
      父亲说,这我没办法帮你,你娘认她做干妈,她自然就是你的干姥姥。
      我冲着母亲大声地抗议说,我就不要她做干姥姥。
      一个要饭的老太太、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太怎么能做我的干姥姥呢?我感到十分委屈,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相反的,我母亲的脸上却呈现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父亲看看一脸委屈的我,看看一脸得意的我母亲,也是一脸笑笑地说,虽说你们娘俩认“干妈、干姥姥”这件事我说话不算数,可在这个家里有些事我还是当家的。
      母亲问我父亲,你说什么事情吧?
      父亲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只要你今年不要把年馍再送给那个要饭的老太太。
      母亲说,她是我的干妈,我也不能去送年馍?
      父亲摇着头说,干妈是干妈,干妈不是亲妈,就不能随便吃我们家的年馍。
      母亲收敛起脸上的得意神色,声调软软地说,我少吃几个年馍,我把省下来的送过去?
      父亲摇摇头,不说话。
      母亲说,我一个年馍不吃该照(行)吧?
      我问娘,你过年不吃年馍吃什么?
      母亲说,我顿顿喝稀饭,天天喝稀饭。
      父亲还是坚决地说,你一个年馍不吃,也不能把年馍送给一个要饭的老太太。
      母亲脸上的得意一丝一丝往下掉,像我一样慢慢变得委屈起来。
      母亲说,你们爷俩没一个讲理的。
      父亲说,我们没必要跟你这种傻女人讲道理。
      我说,对,我们就是有道理也不会跟你这种傻娘讲。
      母亲“呜、呜、呜”地哭起来,说我们爷俩欺负她是一个没有娘家的女人,说她要是像别的女人一样有一个娘家,娘家兄弟嫂子、侄男侄女一大家子,量你们爷俩在我面前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呜、呜、呜”。母亲说,我今天就离开家门去找娘家人,我不信一年半载的会找不见,我不信娘家人会不认我。
      父亲见不得母亲哭,更是见不得母亲动不动就要去找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娘家人。一是哭,二是去找娘家人――这是母亲对付父亲的两样杀手锏。母亲只要随便地搬出其中一样,父亲就投降认输了。不是说母亲这么两招多么灵验,而是说父亲一遇见这么两种情景总是谦让着母亲。母亲往往是一边哭着一边收拾着一个小包袱,说是要去找娘家人。父亲看着母亲一哭、一流泪、一要走出家门,一颗心肠就像加了热的糖稀软下来。父亲所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家门,躲避开母亲。
      父亲说,我走,你留在家里该照(行)了吧?
      父亲说,我们家就是你的娘家,你哪里也不用去该照了吧?
      父亲还说,我们爷俩就是你的娘家人该照了吧?
      母亲慢慢地停息哭泣,也停下收拾小包袱的举动,反驳父亲说,你们爷俩才不是我娘家人呢,要是我娘家人会没有一颗心向着我的?会连我给干妈送几个年馍你们也心疼?
      母亲说话一绕一绕又绕在“年馍”上面来,父亲极力回避这么一个带有原则性的问题,说上工的时辰到了,我要下地干活了。
      那是人民公社年代,土地归生产队管理,父亲、母亲算是生产队的社员。不知怎么的,土地归在生产队名下就是不收粮食。一年一年,生产队缴上国家公粮,剩下的粮食填不饱村人半年的肚子。要不是这么一种情况的话,也不会出现要饭的干姥姥,也不会为着几个年馍我们一家人闹矛盾。这一年,我八岁。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七。父亲去生产队上工,母亲专门请假留在家里蒸年馍。冬天里生产队最多的农活是清理淌水沟。父亲从门后摸出一把铁锨,看一看平静下来的我母亲,这才真的走出家门。父亲心里很鬼祟,走出家门并没有往远处走,站在院落里,使劲地向我招手,说是把抽烟的洋火落在屋里的桌子上了,让我把它递过去。实际上,父亲是想避开母亲交代我在家看守着母亲。头一件是,父亲害怕我母亲趁他不在家的空闲又去找娘家人。父亲说,你一看你娘拎着小包袱走出家门,你就快快地跑生产队的地里去喊我。
      我点头说,知道了。
      第二件是,父亲交代我在家看守着年馍。我觉得父亲有点�里�嗦的,说知道了,我一看见娘拿着年馍走出家门,我就快快地跑生产队的地里去喊你。父亲弯起右手的中指,冷不防地猛然敲在我的脑门子上说,我看你顶多就是一个假聪明,你娘都把年馍送走了,你还跑去喊我干什么?我糊涂着头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我问父亲,我该怎么办?父亲说,你什么也不用管,就是大睁两眼把你娘拿走几个年馍、拿走的是什么样的年馍(每年家里都蒸几样年馍)看清楚了。我依旧糊涂着问,我眼睁睁地看着娘拿走年馍,不去生产队的地里喊你,有个什么用处呢?父亲说,候晚上下工回家,我跟你娘慢慢地算细账。我问,你晚上跟我娘怎么算细账?父亲不愿回答我的话,武断地说,这是我跟你娘的事,不用你管。我呆愣在院落里。我该管什么呢?什么是我该管的?一家三口人,我时常夹杂在父母中间,有时在一件事情上我是父亲的同党,有时在另外一件事情上我又是母亲的同党,其实谁也没把我当成他们真正的同党。
      父亲把弯曲的右手中指平展开来,很温柔地拍一拍我的头脑门子说,记住!你下午哪里都莫去,就在家看守着你娘。
      父亲扭转身子走出院子,嘴里哼唱起淮河流域流行的花鼓灯曲子《送情郎》。没有锣鼓伴奏,父亲的唱腔跟树梢头上寒风的呜咽声差不多。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一舒坦,就喜欢哼唱几句。我站在院落里不动,看不见他的影子,却能听见他哼唱的声音。
      母亲很小的时候,被她的家人从一条船上牵下来,走进我祖母的视线。从此,我祖母就成了她的娘。再以后,她就成了我的娘。母亲的娘家是淮河里走船的,自己家养不活这个闺女,才把她送上岸。这在淮河两岸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也是走船人家养活闺女的一条平常的办法。我刚记事的时候,母亲就常常跟我唠叨她娘家的一些事情,说你姥爷家的那条木船那个大呀,能装百八十吨的货物。又说,这条大木船上安着三条桅杆,桅杆上全部扯着蓝布帆,那个高呀,一片蓝盈盈的都接上天了。这些木船的事其实都是母亲的幻觉,是她童年留下的一缕飘浮不定的印象罢了。试想姥爷家如若真有那么大的一只木船,也不会连个闺女养活不了。有一次,我陪母亲在淮河边洗衣服。“哗哗啦啦”,一条船,鼓满风,漂流过来。母亲一下愣住神,手里的捶衣棒槌“扑通”掉进河里,也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这是一只小木船,单桅,破旧,挂着一片蓝布帆。小木船从面前漂流过去,母亲喊叫起来说,对,我的娘家就是这么样的一条小木船。河岸上,母亲紧紧地跟着这条小船,一撵撵多远。
      我问母亲,你不是说姥姥家的船是一条大木船吗?
      母亲愣一愣神,想一想说,我八成是记差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姥姥家没人来认我母亲,我母亲想认娘家又不知道去哪里找。
      一个女人有娘家跟没有娘家毕竟是不一样的。别的不说,在现实生活中,别人的母亲跟自己的男人吵嘴磨牙心里觉得有冤有屈实在忍受不住,能够卷起一个小包袱回娘家过几天,得一份娘家人的宽慰与温暖。我的母亲没有娘家可去。多少次,母亲独自去淮河岸边,一个人面对着淮河,呼唤那遥远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娘家人。
      母亲遇见干姥姥就是在淮河边上。
      是去年的冬天,是一天的傍晚。母亲为着什么事心里憋上委屈,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这天傍晚里的母亲就是想一个人走出家门,走向淮河边,把心里的憋屈哭一哭,把心里的憋屈向着虚幻的娘家人述说一番。母亲不可能一个人干坐在淮河边上,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如果那样的话,母亲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女人了。母亲做着一些必要的掩饰。母亲会顺手端一只木盆,木盆里塞两件衣服,做出一副下河洗衣服的样子。母亲走下河边会选择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错开别人的视线。我们这里的人家住在淮河近旁的一溜堤坝上。村里家家挑水下河里,村里家家洗衣下河里,村里家家饮牛下河里。这么说吧,我们这里的人家过日子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淮河。淮河是母亲的,也是其他村人的。面对这么一条人来人往的淮河,母亲选择一天的傍晚,手里端着一盆衣服,下偏僻一点的河边,似乎依旧是远远不够的。除此,母亲的哭泣是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不想让别人听见;母亲的述说也是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不想让别人听见。
      “呜、呜、呜”。母亲面对淮河,向着虚幻的娘家人,一边小声地哭泣着自己的委屈,一边小声地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母亲的这么一种哭泣、述说方式,还是被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人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村里的其他人,而是一个外村人,一个要饭的老太太,也就是后来我母亲认的干妈,我的干姥姥。干姥姥走在淮河岸边的一条路上,走的好好的,猛然地把脚步停下来,远远地对着淮河边上“哭泣、述说”的我母亲把脚步停下来。淮河东西走向,淮河岸边的这条路也是东西走向。这条路是固定的,淮河水却是随着季节时涨时落的,夏天里淮河水最多,冬天里淮河水最浅。也就是说,这时候的淮河水距离这条路最远,差不多有三四丈。干姥姥相隔着这么远的一段距离看着我母亲顶多是一团模糊着的黑影。应该说,我母亲的神态干姥姥是看不清楚的。我母亲面朝淮河,没去注意河岸上走着哪些人,更是没有注意河岸上站住一个人,一个要饭的老太太。干姥姥的两只脚在河岸上站住,没有走下去打扰我母亲。干姥姥的目的是十分明显的,就是要看守着这个河边洗衣的女人,不要冷不防地一头扑向冰冷的河水里。干姥姥的一生中经验过好多个这样的女人,她们生活中遇见一件难心事,一时化解不开,一头拱进淮河里,走上一条不归的黄泉路。干姥姥不能判断我母亲是不是这么样的一个女人,可从我母亲迟缓的洗衣动作里早已看出她是一个假装洗衣的女人,似乎也已经听见我母亲的哭泣声里夹杂着述说声。干姥姥的态度变得更加坚决,干脆坐下身子,慢慢地等候着。
      俗话说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淮河两岸应该是一片富庶的地方,人们生活在这里应该是不愁吃不愁穿。可一连好多年间,淮河变成一条泛滥的河流,变成一条不养活人的河流。相反的,淮河两岸倒是出现不少很有名气的要饭村子。比如那个出过朱元璋的凤阳,成千上万个要饭的身背花鼓流落四方。“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卖骡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离我家不远有一个名叫阚覃集的地方,这里人家世代以耍猴为生。与凤阳花鼓一样,猴是他们要饭的工具。此外,有使用快板要饭的,有使用钱杆子要饭的。钱杆子是在一截庹把长的竹竿上挖出洞,安上铜钱,手持着往身上不同的部位拍打出不同的节奏,嘴里唱一种莲花落曲子。“说个大姐一十八,抱着孩子走娘家,脚又小来路又滑,一跤摔到溜平地,咯哇咯哇几咯哇,这个娘家不走啦……”干姥姥她们村子里的人外出要饭死板得很,就是胳膊上挎着一只要饭篮子,一手里提着一根打狗棍子,端着一只要饭碗,候着村里人家吃饭时候,一家挨着一家要。这么死板地要饭,就不能跟有要饭工具的相比较。敲花鼓的、耍猴的、打快板的、唱莲花落的,除去吃饱肚子,还能要着一些东西――衣物、粮食等等,一点小钱。一个死板要饭的,要到村里人家的门上,人家能给你半碗稀饭、半块馍馍就已经很不错的了,谁家能给你东西,谁家能给你钱?相对要饭村子来说,要饭是村人的一种谋生手段,更是他们的一种生存习惯。一个要饭的,吃饱肚子是最基本的要求,此外还要留有“积蓄”。敲花鼓的凤阳人,耍猴的阚覃人,能要着钱物当然好往家带。就是死板要饭的,一天下来也能剩下半碗米饭、半块馍馍什么的。他们的原则是吃掉稀的,留下干的。由少聚多,一个冬天聚集起来,也是能装几口袋。这些干货,够开春家人慢慢地吃。要是遇见荒春天,这也是保全家人性命的一种很有效果的方式。就是遇见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这些干货也是不会浪败掉的,喂猪、喂羊、喂鸡、喂鸭,哪种家畜喂出来卖掉不是钱。一年四季,冬天是要饭的最好季节。冬天一到,干姥姥他们村子里的闲人就一窝一窝走出家门要饭了。所谓闲人就是村子里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是生产队里的社员,管理很严,轻易不能外出要饭。村人一窝一窝往外走,东西南北去哪里的都有。干姥姥跟着一窝村人背着铺盖卷年年来我们村,一到大河湾,一头扎到村东的一座废弃的敞口的砖窑里,放下铺盖卷就能进村要饭了。
      这一天,干姥姥就是准备进村要饭的时候遇见淮河边上的我母亲。
      干姥姥坐在河岸上,母亲蹲在河岸边,天色渐渐地晚了,两人的影子渐渐地模糊了。干姥姥眼睛里的我母亲像是一点一点地远去,像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河里。干姥姥站起身,走下河岸上的小路,向着我母亲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干姥姥眼睛里的我母亲重新清晰起来,她蹲着的姿势没有改变,她洗衣的节奏没有改变。干姥姥自己跟自己笑起来,同时干姥姥自己也糊涂起来。她不知道这个假装洗衣服的女人心里想着什么,她不知道这个假装洗衣服的女人真正地想做什么。干姥姥不知不觉地接近我母亲,只有几步之遥了,我母亲依旧浑然不觉。我母亲小声地哭泣着,干姥姥听得真真切切的;我母亲小声地述说着,干姥姥听得真真切切的。我母亲哭着说,娘呀,你在哪里呢,这些年撇得你闺女好苦呦,你就不想着你闺女一点点、一丝丝、一绺绺、一星星?干姥姥听着听着,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轻声地答应说,闺女,娘在这里呢!我母亲一转头,真的看见一个老太太站在身近旁。是虚幻?是真实?我母亲问,你是谁?老太太说,我是你娘。我母亲眨巴眨巴眼睛说,你怎么能是我娘呢?老太太说,我不是你娘是谁呀?我母亲说,你是一个要饭的老太太。老太太年年进村子要饭,上我家门趟数一多,我母亲当然认得她了。老太太笑起来说,看来你这个闺女是一个明白人。我母亲说,我再不明白也不能胡乱认一个娘呀?
      两个女人就这么站在淮河边上一句紧赶一句地说着话。说着说着,两人的情况彼此都明晓了。我母亲不是一个行死投河的女人,干姥姥好多年前也确实在要饭的路上丢失过一个闺女。干姥姥说,我那闺女要是能找见的话,怕是跟你的岁数差不多大。干姥姥仔细端详我母亲说,唉,你还真别说,你跟我印象中的闺女长相还真有个差不多呢。我母亲说,那我就是你的闺女。老太太说,那我就是你的亲娘。
      我母亲喊一声,娘。
      老太太答应一声,唉。
      老太太喊一声,闺女。
      我母亲答应一声,唉。
      两个原本不相干的女人就这么有了关联。我母亲认老太太做干妈,老太太认我母亲做干闺女。
      父亲上工一走,家里就剩下我跟母亲两人。我的任务就是专门留在家里看守着母亲。母亲的任务就是专门留在家里蒸年馍。蒸年馍的面是母亲昨天晚上和好的,焐在温水锅里,经一夜、经半天,慢慢地发起来。原本大半面盆面发起来一满盆。母亲和出两盆面,一盆是麦子面,一盆是秫秫面。母亲在这个下午里就是要蒸出这么样的五锅年馍。一锅实心麦子面年馍,一锅实心秫秫面年馍,一锅实心麦子面、秫秫面两参合的杂面年馍,两锅菜心年馍――表皮是麦子面的,菜馅是白菜、豆腐、粉丝、米饭搅拌出来的。母亲先化一点碱水把两盆面放在案板上大致揉出来,才开始“叮叮当当”地剁菜馅。母亲忙着这些,我插不上手,我也不愿插手,就坐在锅屋拐角的一只小板凳上静静地看着母亲忙碌。往年不这样,母亲忙着这些蒸年馍准备工作时,我就外出家门去玩,候母亲把年馍蒸出来,我才溜回家一样一样吃。今年父亲交代的有任务,看守着母亲,我就一步不能离开家,一步不能离开我母亲。
      母亲问,你不出去玩啦?
      我摇着头说,我不想出去玩。
      母亲说,你今天怎么不想出去玩呢?
      我说,外面冷清,没家里暖和。
      老天一直阴沉沉的,寒风一阵阵地盘旋在树梢上面,摇晃着,呐喊着,呜咽着。锅屋确实是一处暖暖和和的好地方。
      母亲说,你人小鬼大,怕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心虚不说话。
      母亲说,你大(爸)临出门交代你什么话了吧?
      我说,没有。
      母亲说,没有?没有才怪呢,我看见你们爷俩在院子里说话了。
      母亲在诈唬我。我不乱说话,这是我的长处。
      母亲问,你大跟你说些什么话?
      我紧闭着嘴巴。
      母亲说,你跟你老子一条心,过一会我蒸出年馍你吃不吃?
      我还是不说话,我也不能说不吃年馍。
      母亲跟我说着话就把菜馅拌好,包出一案板菜包子,点火烧蒸馍水。蒸年馍火头要旺兴,母亲抱一大抱干树枝。是柳树枝,点起火,“噼里啪啦”的,火头足,很热闹。柳树枝耐火,不像麦秸草一轰隆一轰隆的,要不停地往锅肚里填柴火。一把柳树枝能烧好大一气子。哼呀唱的,锅里水响起来,声调愈来愈高,愈来愈疾,最后反倒不成声也不成调了。
      母亲说,水开了,我往锅里拾菜包剂子,你帮我烧火。
      我摇着头说,你自己烧火,我不会伸手的。
      我母亲说,看来你今天真是不想吃年馍了。
      今天我遇见一个不好解决的大难题。我不回答话,把头夹在裤裆里假装睡觉。几样年馍里,我最喜欢吃菜包子。母亲恰恰先蒸上一锅菜包子,看来她也是故意的。锅上锅下,母亲一个人能忙过来。母亲把菜包剂子拾掇上锅,几把火一催,菜包子的香味就出来了。香味是一只长长的钩子,伸进我的鼻子里,把我的两眼钩睁开。母亲注意到菜包子的香味勾引着我,自言自语说着话。母亲说,今年菜包子的面发得好,菜馅拌得更好,这香味就不一般。母亲动静很大地吸溜吸溜鼻子、闻一闻说,明白人一闻就知道菜包子的面是头箩的麦子面,菜包子的油是一点假不搀的黄豆油,这种菜包子蒸出来会好吃得不得了。锅盖上的蒸汽愈顶愈足,菜包子的香味愈来愈纯正,愈来愈浓郁。我偷偷地大口吞咽着菜包子的香气,一丝长长的口水拉地上。母亲看见我的一副馋样子,更加得意地说,还差几把火菜包子就能出锅了,这么一大锅菜包子给谁吃呢?给听话的好男人吃,给听话的好孩子吃。
      我再也忍耐不着菜包子的诱惑,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说,我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母亲故意瞪大眼睛看着我问,你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吗?
      我点点头。
      母亲说,那你跟我说说你大跟你在院子里说些什么话?
      我摇摇头。
      母亲说,你不说你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你不说你就莫吃一个菜包子。
      我说,我吃过菜包子才跟你说。
      母亲说,我这个做娘的当真能不过你这个当儿子的了呢?你把菜包子吃进肚子里不说怎么办?
      我说,吃一半,你想呀,这么馋人的菜包子我吃一半就由不得我自己不说了。
      母亲说,看来你比我了解你自己。
      实际上,母亲要是再坚持那么一丁点,我就会一口年馍不吃全盘说出来。
      母亲把锅盖一掀开来,热气裹挟着菜包子的香味猛然一下爆炸开来。我看见一个个雪白的菜包子像是某种动物似的安安静静地蹲在馏笆子上面,呈现出一种熟睡着的神态。母亲两只手被烫得直甩、直倒腾,算是把头一个菜包子拿出来,摆放在锅台上。母亲想知道我们爷俩说些什么话,与我想吃菜包子一样地急切。
      母亲说,你说吧,菜包子我给你冷着了。
      我“咕咚”咽进肚子里一大口口水,虚弱无力地坚持说,一口菜包子我还没吃进嘴里呢。
      母亲伸手把锅台上的菜包子掰成两半,一半依旧摆放在锅台上,一半伸手递给我说,小心烫着你的手。
      我顾不及菜包子烫手、烫嘴,两手轮流地倒腾着,就塞进嘴里去。
      母亲说,看来你是一个饿死鬼托生的,这么烫怎么吃?
      我不嫌烫嘴,需要快速地把菜包子的香味吞进嘴里,咽进肚子里。
      相隔整整一年没吃过这种菜包子。
      说实话,吃进嘴里的菜包子味道真是不错,咽进肚子里的菜包子的味道真是不错,可跟鼻子闻见的菜包子的味道还是有着一段距离的,跟想象中的菜包子味道更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路远。
      母亲看着我把半个菜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进肚子里,催促着说,这下你该说了吧?
      我说,我说、我说、我说。
      我说“我说、我说、我说”,并没有说,伸出一只手快速地拿抓过锅台上摆放着的另一半菜包子,更加快速地塞进嘴里去。
      母亲没有阻拦我,生气地说,天下少见你这么好吃嘴的孩子,天下少见你这样说话不算数的孩子。
      “呼哧、呼哧”,我喘着粗气,一口连着一口吞咽菜包子,像是使出很大的气力。
      母亲忙着去揭锅里的其他菜包子。
      母亲说,你们爷俩说些什么话,我半句话也不想听了。
      母亲像是生出很大的一股气。
      一个饥饿的孩子谁能抗拒菜包子的诱惑。这一时刻,菜包子在我眼里就是天、就是地、就是老子娘、就是人世间的一切。我一连气吃下三个菜包子,喝下一碗蒸馍水,一个肚子圆溜溜地鼓起来。“咯哦、咯哦”,我一连气打出好几个实实在在的包子嗝。
      母亲蒸上另一锅菜包子,一股股蒸汽扑着脸面撞过来,水蒸气就水蒸气,一点菜包子的香味不见了,一点菜包子的诱惑没有了,一股浓稠的困意猛然一下潮水一般席卷身上,“啊、啊、啊”,我连打三个圆圆的哈欠,头一歪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我听母亲说,我们家喂养的一头猪。母亲说得对,我是属猪的,肚子一饱就犯困。
      母亲跟要饭的老太太在淮河边相互认做干闺女、干妈过后,并没有多来往、多走动。相反的相隔好多天,母亲一次老太太的面都没见着。母亲心里一激灵,是老太太不在大河湾村要饭了,还是这些天老太太的身子骨不好不能要饭了。母亲带着这么一份牵挂,走去淮河岸边的路上等候着。大河湾村的一溜堤坝上住着七个生产队,从西往东挨个是一小队、二小队、三小队……我们家属五小队,偏向村子的东边。干姥姥她们一窝要饭的,谁去哪个生产队要饭,大致是有分工的。这样避免一窝蜂地去哪一个生产队。这么多要饭的一窝蜂地去哪一个生产队,人家也受不了呀!几十个人,七个生产队一分开,一个生产队合几个人,这么分散开来就显得稀稀落落了。要是分派去村东头的生产队,七小队,六小队,甚至五小队,要饭的走出村东头的砖窑直接走堤坝上;要是分派去村西头的四个生产队,要饭的走出村东头是砖窑就要先从淮河岸边的路上走一段子,走到分派的生产队前面,才折转身子,走上堤坝,走进村子。谁分派去哪个生产队不是固定的,轮着去。
      这些天,干姥姥一直分派去西边的四个生产队。
      母亲在淮河边上遇见干姥姥问清楚上述的一些事情,说,干妈,你该着哪一天摊上我们五小队?
      干姥姥回话说,我不去你们五小队。
      母亲问,这话怎么说?
      干姥姥说,我干闺女家在五小队,我怎么能去那里丢人现眼呢?
      母亲心里一“咯噔”说,我认你做干妈是心甘情愿的,怎么能说丢我的人现我的眼呢?
      干姥姥说,一个要饭的说到天边去也是一个要饭的,一个要饭的说到地边去也荣光不到哪里去。
      母亲没想到认人家做干妈,没给人家一口吃的,没给人家一口喝的,反过头来还耽误人家要饭。
      母亲说,干妈,你站在这里候着,我回家去给你拿两个馍馍来。
      干姥姥说,我天天要饭能缺吃的喝的吗?
      母亲站在淮河岸边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她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为干姥姥做点什么事情。
      干姥姥说,男人孩子在家候着你呢,你该快点回家,我也该快点去要饭了。
      干姥姥拄着拐杖一晃悠一晃悠从我母亲面前走过去。在我母亲眼里,干姥姥头上的白发没有因着远去而暗淡,倒是愈来愈白亮。
      干姥姥她们是初冬天来要饭,挨近年根回头,年后开春天就留在家哪里也不去了,候着新的初冬天。
      转眼到了年腊月二十七,母亲在家蒸过年馍,想着该去送几个年馍给干姥姥。母亲有意选择天黑后送去,知道大白天干姥姥在那里,母亲把年馍送去她也不会收。晚黑里,砖窑里有要饭人家的孩子在里边。白天,孩子能跟着大人一起要饭,晚黑带着怕遭狗咬。母亲把几个年馍交给砖窑里的一个孩子,交代转交给一个什么样的要饭老太太,就很放心地回来家。同一个村子里要饭的,谁是谁,孩子很清楚。母亲不用担心这个孩子会把年馍偷吃掉,年前大河湾村家家户户蒸年馍,孩子不缺年馍吃。
      母亲做这么一件事背着我、背着我父亲。要不是隔天早上,父亲看见我们家门外面挂着一包年馍,审问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跟父亲说不定一直蒙在鼓里边。
      年馍是我们家的,包年馍的一块布是我们家的,这么一包年馍却莫名其妙地跑在我们家门外面?我父亲把门外的这么一包年馍拿回屋里问我母亲,我们家的年馍怎么长腿啦,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先是不做任何解释,她自然清楚这么一包年馍是干姥姥夜里偷偷送回来的。母亲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么一包年馍,飞快地跑出屋子,往村东跑过去。母亲要把这么一包年馍重新送过去,亲自送在干姥姥的手里。早上是要饭的睡觉时间,依照常理来说,干姥姥这时候不会不在砖窑里。母亲这么不言不语一走开,父亲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亲糊涂着一颗头脑,只能冲着我说话。
      父亲问我说,你说我们家的年馍怎么会跑来跑去的?
      父亲问我说,你说你娘会去把年馍送给谁?
      父亲问我说,你说你这个娘像是一个傻娘吧?
      不大一小会,母亲回家来。母亲的两只手怎么把年馍提着出家门,又怎么把年馍提着回家来。母亲两眼直愣愣的,真像是一个傻娘了。干姥姥不在砖窑里,已回家过年去。父亲望着傻愣愣的我母亲,把问过我的话重新问一遍。
      父亲问我娘说,你说我们家的年馍怎么会跑来跑去的?
      父亲问我娘说,你说你去把年馍送给谁?
      父亲问我娘说,你说你是不是一个傻女人?
      母亲这才把那天淮河边上认一个要饭的老太太做干妈的事前前后后说一遍。父亲“啊呀、啊呀”咳嗽两声明白开。
      父亲说,我说你是一个傻女人嘛,你说你怎么会认一个要饭的老太太做干妈?
      母亲说,我没有娘家人,我没有亲妈,我想找一个干妈。
      父亲说,干妈是干妈,干妈再怎么着也不是你亲妈。
      母亲跟父亲说不清楚这里边的道理,父亲跟母亲也说不清楚这里边的道理。我站在一边更是听不明白这里边的道理。
      事情这么一拖一搁又到新一年腊月二十七,就有了上面我在家看守着母亲这件事。母亲在锅屋忙着蒸年馍,我在锅屋云里雾里做着梦。五锅年馍蒸出来,太阳早已落进西山里。母亲搭手推醒我说,要睡你去床上睡,锅肚里火停下来,过一会锅屋里冷。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母亲铺展开一块干净方巾,正把年馍一个个往里边拿。我激灵醒透彻,一下想起父亲交代我在家看守着母亲两件事,一是看着母亲不要提着小包袱去找娘家人,二是看着母亲不要把年馍送给干姥姥。天快黑了,母亲不会是提着小包袱去找娘家人吧?母亲这是准备年馍给干姥姥送过去?我把眼睛睁得开开的,看着母亲拿几个年馍、什么样的年馍。母亲是五锅年馍见样拿一个。一共五个――一个麦子面年馍,一个秫秫面年馍,一个杂面年馍,两个菜包子。母亲拿秫秫面年馍的时候,两只手犹豫了一下,头脑在要不要拿秫秫面年馍的事情上犹豫起来。五样年馍数秫秫面的最孬。母亲犹豫的结果还是果断地拿过一个秫秫面年馍放在方巾里。接下来,母亲的动作麻利开来。先是扯拉方巾的两个拐角对折起来,再扯拉方巾的另外两个拐角结结实实地挽出一个结。母亲一把把包裹好的方巾抓手里提着,脚下再紧着两步就能跨出锅屋门去了。
      母亲见我虎脸虎眼地一直看着她,问我说,你干瞪两眼看着我做什么?
      我说,我要看清楚你拿走我们家的几个年馍,什么样的年馍。
      母亲把跨出锅屋门的两只脚收回头,问,这就是你大临走交代你的?
      我不说话。
      母亲说,我就是去给你干姥姥送年馍,你们爷俩又能怎么样?
      我说,那你就候着,大说他晚上下工回来家,跟你慢慢地算细账。
      母亲说,你大说他晚上回家跟我算细账?怎么算细账?
      我说,大没跟我说,这我不知道。
      母亲很意外地笑起来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大这么一个人有多大出息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真到晚上他愿意跟我算细账,还要看我有没有兴趣陪着他一块算细账呢?
      父母晚上怎么跟母亲算细账,我一点不清楚。看着母亲一副快乐的样子,最起码算细账不是一件坏事情。
      母亲说,我没空闲在家跟你打嘴仗,我得赶紧把年馍给你干姥姥送过去。
      我说,你只要不提着小包袱去找娘家人,我就不用跑去生产队地里喊我大(爸)。
      母亲吃惊地问,这也是你大临走交代你的?
      我知道我说话说漏嘴了。
      母亲前脚走出家门,父亲后脚回到家。我赶紧跟父亲汇报说,娘给干姥姥送年馍没走几步远,你要是去追还能来得及。父亲停下嘴里的哼唱,问我,你娘真是给你干姥姥送年馍去啦?我说,一共送五个,一个麦子面年馍,一个秫秫面年馍,一个杂面年馍,两个菜包子,这五个年馍包裹在一块干净的方巾里,我娘手里提着走出家门的。父亲相信我的话,却不急着出门去撵我母亲,一副很快活的样子说,你娘这样子做就怪不得我晚上跟她算细账了。我说,我娘说她知道你这么一个人有多大出息,她还说真到晚上你愿意跟她算细账,还要看她有没有兴趣陪着你一块算细账呢?父亲更加快活地笑起来,很有把握地说,你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她真是有把柄攥在我手里,就怕她晚上由不得陪着我一块算细账啦?
      我问,我娘真要是不陪着你算细账你怎么办?
      父亲有些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你就晚上等着瞧吧?
      我说,你俩晚上算细账的时候,你喊醒我。
      父亲笑一阵子,松一松脸皮,伸手猛拍一下我的头脑顶子说,我跟你娘晚上算细账怎么能喊醒你呢?
      年馍依旧热乎着,父亲跟我一样,一口气吃进肚里三个菜包子,喝进肚里一碗蒸馍水,打着饱嗝,揉着圆鼓鼓的肚子,算是停下来。父亲舒服地往床上一躺说,你娘回来喊醒我,我要跟她晚上慢慢地算细账。父亲没有睡着母亲就回来了。跟去年一模一样,母亲怎样手里提着年馍去,又怎样手里提着年馍回。
      父亲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人家不会收你的年馍。
      母亲一脸阴沉不说话。
      父亲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认人家做干妈、人家不会认你做干闺女,你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我插嘴说,你是一个傻娘。
      父亲说,天下都少见你这样的傻女人。
      母亲嘴一撇哭起来说,不是你们说的这样子的。
      父亲说,你说不是这样子的是哪样子的?
      母亲“呜、呜、呜”一边哭着一边说,干妈今年没来要饭,她开春天在家生病死掉了。
      我跟父亲“咯噔”一下都没话可说了。
      母亲放下年馍,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放声大哭开来。“呜、呜、呜”。母亲说,我那苦命的干妈呀,你怎么说一声死就死掉了啦?“呜、呜、呜”。母亲说,我那好心的干妈呀,你活着连干闺女家的一个年馍都没吃进肚子呀……
      隔天一大早,我们一家三口人一起走出家门。母亲手里提着昨天的那包年馍走在前面,父亲我俩跟在后面。我们一家三口人这是一起去找干姥姥所在的村子,去找干姥姥睡着的坟地。我们要让干姥姥实实在在地吃上一顿我们家的年馍。
      
      二○○七年四月

    相关热词搜索:年馍

    • 名人名言
    • 伤感文章
    • 短文摘抄
    • 散文
    • 亲情
    • 感悟
    • 心灵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