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_第一声枪响

时间：2019-03-11 05:33:26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鲁敏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鲁敏的话音没落，李芸生手里的碗已“啪”地落到了地上，瓷片四飞。李芸生吼道，你以为老子是块木头呀！　　鲁敏悄不作声。　　自打邻居王海翻盖住房以后，李芸生一家都很闹心，当然，包括上初三的儿子。
　　按说，李芸生也能盖出像王海那样漂亮的房子，但李芸生没法去跑那些手续。他们所居住的那条老街，已经被市政府规划了。所以，没有本事的人，是没法建房的。
　　王海就有本事。王海的姐夫虽然在外地为官，但他的同学就是规划处的主任，所以王海很轻易地得到了规划证。有了规划证，就办了施工证。竣工后，他三层别墅式的小洋楼和两层临街门市房就有了合法的身份。如果拆迁的话，光那赔偿就老鼻子了。
　　李芸生和王海是光腚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但自从王海翻盖楼房后，王海看李芸生的目光就有点发飘了。相反，李芸生看王海，就有点自卑了。
　　差距就这样拉开了。王海的门市房租出去后，每月的租金五千元，在不发达的煤城，那是公务员平均工资的三倍。李芸生一家人推着车子进家的时候，穿过那间低矮的门房，就像钻进了狗洞一样，心都被掘得紧紧的。
　　儿子说，爸，这个地方咱不能住了。李芸生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仿佛下了决心一样，说，这房，咱也能建！
　　李芸生就到了规划处的规划科。李芸生说明了来意，那位科长说，那儿已经被规划了，不准建房。李芸生说，为什么别人能建？科长说，那不是我职权范围的事儿。李芸生说，那是谁的职权范围？科长说，不知道。
　　李芸生又找到了规划处主任。主任说，那儿是明令禁止建房的。李芸生说，人家为什么就能建？主任问，他们有证吗？违规建房，是要被拆除的。
　　这一问倒把李芸生问住了，他只知道王海有证，但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些证件。
　　李芸生几近哀求地说，请领导照顾一下吧，我家住房确实没法住了，低矮潮湿，还有几道裂缝。
　　主任说，这也不能成为我违背原则的理由。
　　李芸生走出了主任办公室，望了一下天，天空很蓝。又低头叹了一口气！
　　李芸生那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帮他办齐了各种手续，他盖的楼房和王海家的一样漂亮。
　　醒后，李芸生更是失落。
　　李芸生决定上访。李芸生上访不是为了告王海，而是为了自己能建房。李芸生说，为什么别人能建，我不能建？
　　信访局的人说，谁建谁就违规，就要被拆除。谁建的？信访局的要拿笔记。
　　李芸生不说。
　　李芸生说，反正有人建，我也像他们一样建，你们不让建，我就继续上访，告政府歧视。
　　信访局的人脸上现出了微笑，说，老李，这事儿我们调查一下，你先回去吧。
　　几天后，李芸生还没进家门，就被王海拦住了。王海说，你去告我了？
　　李芸生说，我没告任何人，我只是想建房。
　　王海的指头就指到了李芸生的额头上，说，你想建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李芸生被激怒了，嘣的一拳就打在了王海的胸前。
　　王海吼道，嘿，还挺有尿性！一挥手，王海的两个侄子就过来了，三人像吃全羊一样把李芸生暴打了一顿。
　　鲁敏回家后知道了情况，抚摸着李芸生淤血的肌肤，不觉泪眼婆娑。说都怪我，要不整天嘟囔你，你也不会去惹那些阎王爷。李芸生说，这不关你的事儿，这事既然这样了，咱也不是省油的灯。
　　鲁敏说，你还想干吗？这条街不就他王海翻盖了嘛，没翻盖的多着呢。咱买处商品房搬出去算了。
　　李芸生说，那不就是逃跑认输了？
　　鲁敏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芸生说，那就亏大了。
　　李芸生在床上翻了个身，肋部的疼痛让他哎哟了一声。鲁敏说，要不到医院查一下？
　　李芸生说，不用。
　　鲁敏说，要不说医院我还差点忘了，今天晚上轮到我到医院陪护我妈。
　　李芸生说，你快点去吧，我没问题，一点皮外伤，对了，儿子今晚怎么没回来？
　　鲁敏说，他去同学家了，说要研究几个题型……
　　鲁敏说，我走了，不要做傻事儿。
　　李芸生说，放心吧你。
　　鲁敏走后，李芸生想着房子，想着规划处，想着信访局，想着王海那恶狠狠的目光，心中的愤怒就被放大了。
　　不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他猛地下了床，来到了橱柜前打开了柜门，那里面有几年前在井下拿来的雷管和炸药，是留着炸鱼的。
　　李芸生一声冷笑。在自己的想像中，“轰”的一声，王海的楼房变成了一片瓦砾。第二天的媒体上，众多的记者在争相报道这一事件，在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在提醒人们沉思。
　　李芸生又想起了儿子，想起了鲁敏，想起了按照鲁敏的设计购置了新房后，王海那划破天的一声奸笑。
　　李芸生说，不！
　　李芸生拿出了那瓶存放了几年没舍得喝的五粮液，端出了一盘花生米，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起来。
　　五粮液真好！李芸生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那些肌肉像正在吹气的气球逐渐膨胀。
　　男人！
　　李芸生挽起了胳膊看着自己那地瓜一样的肱二头肌，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李芸生感觉灯光在朦胧，自己的眼球也在朦胧。李芸生装好了炸药，告诉自己，到时候了。
　　李芸生正要起身，就听到外面“轰”的一声巨响，房内一阵震颤……
　　李芸生惊恐地来到院中，看到西院王海的小洋楼已经消失了，留下了一个椭圆形的无底洞，一股股的尘埃在空中激荡，自己瓦房的山头金鸡独立般矗立在黑洞边上。
　　李芸生大吼道，王海兄弟，我并不想真心害你呀！
　　那块地皮因采煤被挖空，再也无力承担王海家的楼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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