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言》自序呐喊自序

时间：2019-02-14 05:33:57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论语.卫灵公第十五》：“子日：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孔夫子在这里讲的是知(智)者，也就是聪明人。聪明人当然懂得“看人说话”，懂得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故能“不失人，亦不失言”。但我只是个庸人，并不是什么知(智)者，所以总是失言的时候多。1957年两大失言，一是“自由民主多点好”，二是“希望党外能办报”，结果当了22年右派。文化大革命中两大失言，一是“古旧图书烧了难得再印”，二是“自家天下怎么越乱越好”，结果判刑十年坐了九年。两次的结果都相当严重，全是“不可与言而与之言”惹的祸。
　　中国有句古话：“言多必失。”西方亦有谚语：“沉默是金。”明哲保身的道理，盖无分古今中外。那些不能已于言的人，亦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并不是智者，限于天分，想智也智不起来。他所看重的，不过是一个庸人也就是普通人(普通的自然人和社会人)本该享有的一点权利――“言”的权利而已。要争权利，即不得不付出代价。
　　孟子日：“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这“几希”之别，我看就在于能言还是不能言。虽有“猩猩能言，不离走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的说法，好像有两个例外；其实它们所能者只是本能的鸣啼或声音的模仿，并不是(也根本不可能是)自由意志的表达，和人类语言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反而言之，人类忝称万物之灵，有一张能够发言的嘴巴，如果只会在求食求偶时大呼小叫，或者照着主人的口吻背诵一番，也就无异于猩猩和鹦鹉了。
　　周作人说过，嘴巴的用处有三：(一)吃饭，(二)接吻，(三)说话。前两项关系到生命的维持和延续，极为重要，但与猩猩鹦鹉并无质的差异；第三项虽与生死无关(王实味、张志新等又当别论)，却是人在生物界中独一份的权利。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期限顶多146年(吉尼斯世界记录)，想不白白废掉了可惜，真的还得趁早。如今开始讲和谐了，和字口边禾，人口要能吃饱，看来是做到了；谐字言边皆，让人皆能言，也应该能够做到。
　　所以，有媒体来问，只要所问答得出，我都愿“与之言”。我想，记者代表广大的受众，总不会就是“不可与言”的吧。这次吴兴元君提议将报刊上发表的访谈记录编成这样一册书，我也乐于从命，因为出书不过是接受访问的延长和扩大。“失人”还是“失言”的得失，实在也无须过于计较。它们对于个人来说，影响有时的确严重；但若从社会文明进步潮流的大势来看，终归只是大江东去的袱水和漩涡，无碍于“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结局。
　　文本均据报刊原载，记者所记录的话，都由我作了必要的订正和补充。报纸标题一般字数较多，有时且宣传过当，不能不加删改；但仍将原题和刊载日期、记者署名注于文末，以便复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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