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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青石桥 [成都青石桥话旧(下)]

    时间:2019-02-20 05:45:41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我等常光顾的还有青石桥的一家个体理发店。   理发师傅长得干练,40来岁,一头青丝随时梳理得一尘不染,衣着整洁,言谈中颇有虎落平川之不屑,待人却在不卑不亢中显周到。他的手艺就在那把剪刀上,“刷刷刷”“嚓嚓嚓”,空着也是响,剪着也是声,有张有弛,有疾有缓。听着音响,你会觉得大珠小珠在玉盘里起落;透过镜面,你见得他忽而屈膝端详,忽而悬臂打理,执梳和握剪余下的手指不时调整着你首级的部位,犹如打造一件艺术品般专注地修理着你的毛发,用时不多,但定会让人透出焕然。
      锅魁店斜对过,是三轮、平板车的一处大本营。车轮滚滚。嚷嚷喧喧,下大力的“祥子”们,成堆成串,出没于此。拉沙、石、铁、土时,“板爷”们铆足了劲,披星戴月地在起伏的坡度和坑凹的路面上丈量。一旦“返航”收工,你看这帮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把板车三五辆串在一处,几人大呼小叫地散坐于车架两侧,一人前坐扶把,一人后缀蹬车,一串板车就像移动的“跷跷板”在路上疾行,车上人只差没有唱“日落西山红霞飞”了,苦中寻乐的爽朗豪情时常感染着路人。桥头的石栏、桥下的流水中,常有他们闲散的身影。捧着老大土巴碗或洋瓷缸,无论什么食物,在他们嘴里,就一个香字。狼吞虎咽见底后,又去茶馆讨了水,三下五除二灌入肚内。歇工时,这帮壮汉们三五成群围一处,在大本营周边就地以石子代“六子棋”或玩自制的长牌。输赢之物,胡豆、花生、香烟,论颗、论支而已。只是瞅着旁侧无人,家伙们就迅速至河岸。掏出“老二”就放水。
      可与拉车人辛劳并论的,有南街面馆近邻的一处街道铁皮社。一帮四五十岁的大爷、大娘们寒冬伏暑,年复一年不停歇地守坐在自己的小竹凳前,把锃亮的镔铁片敲打成铁壶、铁桶。还有与“谭豆花”隔几家的一处铁匠铺。铁匠师徒不甚强健,也少有挥大臂、轮大锤的场景,终日用风箱把炉火拉得通红,锤打的却多是铁钎、锄、菜刀之类物品。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哪怕你打把剪刀呢,也显显你千锤百炼的手段。可是他们终是让我失望。
      铁匠铺斜对面的一块凹地上,就有些让人惊心动魄的展示了。凹地一旁堆放着三五棵一抱多粗,三四米长的圆木,坝中支了一人高的架,固定好走了线的木头。两位彪悍的汉子手持约两米长、中宽边窄的锯片,一人立木上,一人站木下,提锯、拉锯。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种力度,一种进度,一压一拉,一提一送,衔接相当默契。你可别以为这只是配合的问题,还得出大力,流大汗,是要用体力作代价的。曾闻说流沙河先生当年遭难时,也曾以“改匠”糊口营生,真是可怜了先生弱小的身躯,满腹的文采。
      桥南侧青石桥南街与向阳街结合处,是一座茶馆。五老七闲们终日拗杆叶子烟,围着木桌、竹椅在土坝地里坐了,三五分钱买碗茶,天南海北可以从开门吹到打烊。要暂时离开茶铺,你只须把茶碗盖了,走几个时辰没人收你的茶。要掺水,你只须揭开茶盖,着围腰、袖套的跑堂就会迅速把水给你续上。你若当真要走了,只消把茶盖翻个往茶碗上一放,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收桌。这不足百平方米的乌烟瘴气的场所,经常是喧哗、闹热的。拗着烟杆的老汉们竖着耳,含着笑,把鼻龙口水一把一口地往地上砸。除偶尔有唱竹琴、说书的专业人士外,业余“扯谎坝”大有人在。此前的十多二十年,成都时兴“嗨袍哥”、“拜码头”,春熙路上“卡尔登”高级烟馆,近日三乡五里的逸事新闻、飞短流长,在此地可算是找到了温床沃土。那时文人要得闲,在茶馆里泡上一年半载,不写出一本《茶馆》,也要成半部《在其香居茶馆里》。
      别以为茶馆只是老人、闲人出入的场所,隔三差五,我们儿童也得提着水瓶走一遭。因为那时都烧蜂窝煤,做饭、烧水来得缓慢,用开水赶个急,来了客泡杯茶,大人一使嘴,我们就提着暖壶华阳、成都跑一趟。五磅瓶两分一瓶开水,八磅瓶三分一瓶,一铝壶要四分。晚上九点以后,茶馆才关门。有一次黄昏时分我赶忙去打水,见茶馆已去了喧嚣,角落上一肥大汉子摇了蒲扇,把一只脚踏在竹椅上,中气十足,唾沫飞溅。四周人围数圈,把腰板挺了,颈项直立,各色表情都随大汉的喜怒而松弛或紧张。大汉道:
      “冷大爷见过阵仗的得哇,不得虚火,这个你都端不起,二天咋个操码头嘛?”
      “总还侧边还有几个警察嘛,虚啥子喃。”旁边有人连忙插话。
      大汉停了下来,不屑地乜斜了插话人,旁边人也侧过脸,露出嫌其“讨嫌”的神情。
      “几个警察抵得倒啥子嘛,人家兄弟伙几十个,照样还不是有硬伙,你默倒几个警察就把人家窝子端了嗦?”
      “管求得他的哦,接到摆你的,接到摆你的。”众人说。
      大汉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把蒲扇摇了几摇正欲往下讲,突又偏过头去看定插话人:
      “人家肖舵把子也是在刘湘手底下当过排长的嘛,你默倒起嗦。”
      插话人从嘴中取出烟杆,干咳两声,赔笑道:
      “总还你是对的,总还你是对的。”
      大汉也清清嗓子接着道:
      “枪都比出来了,虽然是杆单响炮,但是在自己码头得嘛,还有这么多兄弟伙,肖舵把子心头是有点虚火,但是面子还是要绷起噻。”
      “是嘛,是嘛。”众人附和着,又把身子朝前凑了凑。
      “嘿!所以说冷大爷不睬祸事喃。”大汉提高了声调。
      “他娃上前一步,抓起枪口就抵到自己脑壳上:‘要吗你就一枪弄死我。要吗你就按规矩交烟税,反正我是提到脑壳耍的’。”茶馆里已是鸦雀无声。
      “嗬哟!都没有谙到有这一手噻,双方一下子就僵起了,马师爷连忙上前想打个圆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乓’的一声枪响。”
      大汉把那一声枪响吼得特别响亮,同时把蒲扇往空手上一拍,然后就停住了。
      “哪个打的喃?狗日硬是敢下黄手嗦?”
      “冷大爷遭丢翻没有喃?”听客们惊问。
      大汉又慢慢呷了一口茶,道:
      “只见冷大爷摇摇晃晃倒退了两步,人还是雄起的,只是额头上马上就鼓起了鸡蛋那么大的青头儿包……”
      众人把眉头皱了,扮出各式难耐痛状,口中频出“造孽哦”、“哎哟呀”、“啧啧”声。
      “走火了,走火了,肖舵把子一伙大惊失色一起在喊,抱拳就跪在冷大爷脚下,冷大爷也晓得是走了火噻,但是人家是练家子得嘛,吃铁吐火,刀枪不入得嘛,哦,是不是嘛……”
      听到此,我不禁粲然一笑,提了暖壶一趟小跑,慌忙赶往家中。
      在青石桥做营生的,还有桥两侧用板车贩时令蔬菜和向小孩们兜售自制大头菜片、豌豆圈、爆米花、“盅盅枣”的几位大娘;一家自行车修理铺。一家裁缝铺和一家个体干杂铺。那时的毛利,每日也不过以角、元计,不过在当时的消费水平上,已经是略有强无了。
      值得一描的是崽儿们啖大头菜的那副情态。大娘们将大头菜切成拇指盖大小,用竹签串了,码在筲箕内,搭盖上蒸布色的粗巾。诱人处在于瓷缸里用酱油、味精、红糖拌了的调料。酱油是选了较浓稠的德阳酱油,闻起来都有一股犹如当下“李锦记”般 的香味。瓷缸上搭张纱布,垛在粗巾上,专候馋虫上钩。
      花上一分钱,取两串菜,再要求大娘往缸里撒些辣椒面,于是小子(更多是小女娃)们表情就生动了。先是吞上一口舒心的涎水,把嘴角咧开了,再央告多撒一点辣椒面,然后捋捋袖,揭开缸,一手执缸把,一手捏串串,定睛把缸里看了,遂下手用大头菜裹缸中之物。那家伙,有章法。现今掺啤酒的口诀是:“斜门歪倒,杯壁下流”。这裹调料虽无流传口诀,然诀窍自在常客心中,既要让沉底的糖渣有所打捞,更要让浮着的辣椒面不致漏网,那一瞬间的过场真个叫一言难尽。付家那个二姐,便是此中高手之一。但见描述:眼光是贪婪的,动作是缓慢的,观神情呈小心翼翼,指掌间却大步流星,说时迟,那时快,翻掌功夫,两串黄着进、红着出的小串,滴着红汤倏地落入早已不耐等候的口中,进食者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无限容光,犹如久饿的烟客终于饱吞了第一口云雾般的惬意。当一旁也呈联动状仰脖、张嘴的老妈儿将目光从别人口中移开,再回望自己缸里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自去捶胸顿足,长叹一声:“哎呀我的老主顾哎!你也简直,简直太那个样子了嘛……”
      我曾无数次被吃蘸大头菜的姐们儿那种惬意和娴熟所诱惑,终于摒弃了卫生的顾忌也去缸里涮了一涮,我的个大娘哎,辣得我是七窍生烟,从此再不敢问津。
      两街住户及小铺面多是以一条条木铺板作门、墙,家中多为土或三合土地面,串通两间屋再带个小阁楼。有些人家因场地狭小,“厨房”、“餐厅”不得不置于门外的街沿上。你莫看这些住所简陋、穿着朴实的市民们,守着半张桌凳,一家人小酒小肉吃得可是心花怒放,热气腾腾咧。居住在院落里的人家活动范围要相对宽松些。然而青石桥街两侧却没有诸如我所居住的机关宿舍类的大院,更鲜有公共厕所、公用自来水等共享资源。用水靠自蓄大缸,每日定时在指定供水处排队挑水。在家行方便则只能自备马桶,待每日拉粪车的“石传祥”们来收集了。
      除桥下半边街20世纪80年代出了个亚运会飞碟冠军祝长富,暂栖了几年邓婕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还有其他显赫人物,亦没有发生过什么离奇事件。桥南的区公安局及邻近的“状52”(状元街52号拘留所)仿如两尊正神,弹压着周边欲泛的邪恶,因而除“文攻武卫”等特殊时期,治安、秩序还是有基本保障的。人流拥挤处无非是游街的车队和游行的人群。游街类别中,有诸如“阶级斗争”运动的产物――走资派、保皇狗,小爬虫、变色龙、牛鬼蛇神,地、富、反、坏,黑牌子挂了,高帽子戴了,在打倒声中穿行而过;有“专政”型的,就是那些被判刑或即将枪决的囚徒们在荷枪实弹的“人保组”和武装民兵押解下,被五花大绑地游街示众。游行队伍那就更是五花八门,抗议的、示威的、请愿的,欢呼的、喜庆的、报喜的,省内的、国内的、国际的……到后来,但凡发表一条毛泽东的“最新最高指示”,工厂、机关、学校就会倾巢出动。敲锣鼓,舞彩旗,走向街头振臂一呼。那时的青石桥街头,锣鼓嘈杂,人声鼎沸,倒颇有些喜庆的气氛。
      诸多游过的人流中,对我震撼最大的是“红卫兵成都部队”的一支宣传队。那绝对是我所见的最阳春白雪的阵容。十六部手风琴在飒爽英姿的小将们胸前齐奏出《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等悠畅、恢弘的旋律,那气度、那声势简直是摧枯拉朽。气冲霄汉,让我不由跟随追星。20年后,我儿子选学器乐,我简直不假思索――手风琴。
      往事如烟浑如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怀着寻梦的思绪放眼望去,青石桥两侧的街、桥、屋、境,人文、风物竟再没残存下片瓦痕迹。南街“成都县”的地界。几被拔地而起的“上普国际财富中心”全盘占据;而桥下的金河之水,已在流淌千年之后于公元1971年正式终结了它涓涓的使命,同时带走的,是我们懵懵懂懂、亦真亦幻的似水流年……
      曾生长、居住于青石桥畔的人们,年长的多已作古,侪辈们早已各奔了东西。而存留于这片土地上至少半个多世纪的动、静态相貌,恐再有些年头,能记存的人也就不多了。每每思来,未免怅然。闲来遐想,妄以记之。
      
      (责 编 朱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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