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喝什么汤恢复快 [悲喜相距“一碗汤”]
时间：2019-03-09 05:50:11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一 那年夏天,26岁的我四面楚歌。老爸老妈逼我出嫁,他们年近四十才生下我,尝够了中年得女的苦和累,所以不想我也晚婚晚育,再受那份累。相恋了两年的男友齐伟丰急着走进围城,未来的公婆更是耳提面命,终日在我俩耳边唠叨:“也都老大不小的了,赶紧把婚事办了吧!你们成家了,我们6个老的也就放下了一桩心事儿。”齐伟丰家三代单传,年迈的爷爷奶奶也在一起生活,加上我的父母,可不就是6个老人在盼我们结婚?
我却得了“恐婚症”。恋爱的感觉甜蜜、舒畅,可那毕竟是两个人相处,结婚后,我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怎么面对一大家子老人?“80后”们做房奴、车奴、孩儿奴的情景,早令我望而却步。一帮闺密都替我操心:“哇噻,‘四二一’家庭就够愁人了,你还要奉养6个老人哎!”
说奉养也不恰当,年过80岁的爷爷奶奶、年过半百的公婆、60多岁的父母,人人都有退休金。但人到晚年日薄西山,谁知道哪时会生出什么样的麻烦?就算他们永远健康硬朗、老当益壮,凭空多出4个需要孝敬的长辈,生活习惯不一样,脾气、秉性又不了解,我哪里有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本事把他们一一摆平?齐伟丰从不想这些,脑子里没有这些远虑近忧,他向我保证:结婚后,一切家务事儿不让我沾边,我这个医学院研究生毕业的内科大夫,只要给病人治病,保障6个老人的身体健康就成。我撇嘴:“就你,整天沉迷网游,还能保证我不变成煮饭婆、洗衣妇?”他本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又是搞游戏软件开发的,工作就是玩,玩就是工作,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娶了你,就给你想要的生活。”
他这样说大话,我仍然挺感动。心一软,30岁再成家的计划就动摇了。但我万分严肃地提出了一个条件:三年内不生孩子。我刚工作,要考医师执业证,还要考主治医师,再说我还这么年轻,玩都没玩够呢,不能早早就把自己变成孩子他妈。齐伟丰面露难色:“爷爷奶奶最急的就是抱重孙儿……”“不答应这个条件,那就三年后再结婚。”原则问题,我绝不让步。
他的爷爷奶奶很喜欢我这个漂亮孙儿媳妇,更喜欢我的职业。有一次奶奶患了感冒,我没让她去医院,在家里输液打针,很快就好了,来探病的老伙伴们羡慕地感叹:“家有医生多好啊,小毛病不用出门,大毛病进医院方便。你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就冲这福分,奶奶说:“等三年生孩子就等三年吧,嫁过来给我们做保健医生也好。”真要结婚,问题也接踵而至。我刚刚工作,齐伟丰才上班两年,没什么积蓄,凭我们俩,只有“裸婚”的份儿――除了领一张大红的结婚登记证,啥都没有。据说,“裸婚”在“80后”当中还比较新潮呢!老人们不愿我俩“裸婚”。婆家、娘家虽然都不富裕,却全都抱定了再穷不能穷孩子的信念,倾其所有,也想把各自仅有的一棵独苗“扶上马送一程”。婆婆说:“我们家买房,宁肯贷款也要一步到位,买大的,怎么也得100平方以上。”老妈也赶紧表态:“我们负责装修,室内家具家电也全包了。”事已至此,我和齐伟丰想不啃老都不成了。
说到在什么位置买房,却出现了分歧。婆婆说:“现在不都时兴‘一碗汤’距离吗?小的跟老的离得近,一碗热汤端来端去都不凉,互相有个照应,多好!”老妈马上明白了,赶紧说:“是啊,我煲汤最拿手了,照顾他俩没问题。”公公立刻推出自家优势:“我们住在市中心,离俩孩子的单位都近。”老爸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跟谁家“一碗汤”?我和齐伟丰犯了难。我当然想离自己的娘家近些,但娘家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偏僻,相比之下,还真是齐伟丰家更有吸引力。几经犹豫、比较,最后我们在婆家对面的楼里买了一套120平方米的四居室,两楼中间就隔了几块花坛绿地。为此,老妈跟我别扭了好长时间,她担心我这样娇生惯养的人,在人家4个老人的眼皮底下生活,会被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儿。
虽然没像她担心的那样被挑剔,但“一碗汤”距离还真就是有方便、有麻烦。由于我俩都不会做饭,婆婆不让我们单独开伙,一日三餐都过去吃,饭后再回自家,倒也优哉游哉。让我别扭的是,公公婆婆老是放心不下,有事没事总往我家跑,打扫卫生,料理家务。我一次次阻拦,婆婆却说:“你俩都忙,我和你爸闲着也没事,顺手就帮你们干了。”我让齐伟丰劝他们回家,他却在电脑前头也不抬,振振有词道:“孝顺、孝顺,顺着他们也等于尽孝了。他们愿意发挥余热,你干吗不提供条件?”一个星期天的早上,难得休息的我正偎在老公怀里睡懒觉,婆婆竟然门都不敲就进到卧室,毫不介意就开始打扫卫生了。我们俩习惯裸睡,尽管没做夫妻功课,也很尴尬,我难为情地说:“妈,您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啊?”
婆婆辛辛苦苦给儿子操劳,听了我的话当即不高兴了:“你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帮你们收拾卧室,你不知感激,反倒怪来怪去。儿子是我自己生的,还有什么难为情的?”有苦难言,我只得嗫嚅着道歉。
二
结婚一年后,终于起了大波澜――我怀孕了。看着早孕试纸上的两条红线,我懊恼万分:一直小心谨慎避孕,没想到还是中招了。怎么办?我和齐伟丰面面相觑。“反正早晚得生,”齐伟丰说,“既然孩子来了,就留下吧!”
没想好怎么当妈呢,干吗就匆匆生孩子?几经思量,我还是决定做人工流产。作为医生,上班时间就解决了问题。回家躺在床上休养,却有点儿心惊胆战。婆婆满腹狐疑:“你怎么了?早晨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爬不起来了?”我支支吾吾,谎称得了眩晕症。可眩晕的人大多茶饭不思,哪里还能大鱼大肉地进补?齐伟丰请假一天可以,却不能天天陪在身边,不得已跟老妈吐露实情,请她来照顾我,在自己家里开伙,免得婆婆看出破绽。老妈又心疼又生气,赶过来骂了我一顿,便开始煲汤炖骨,尽心尽力地服侍我。
婆婆疑虑重重,她又是何等聪明,往单位挂电话打探,立即就知道了真相。“你真做得出来啊!爷爷奶奶盼重孙盼成啥样了,你没看见?”婆婆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无论如何也得跟我们商量一下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几个老人?”“不是说好三年内不要孩子吗?”我嗫嚅着分辩,“你们几个当初可都同意的啊。”“这事儿,还能跟两国谈判一样当真啊?不怀孕我们也不逼你,可孩子都来了,你怎么能不商量一下,说不要就不要了?”婆婆责怪我还不算,还转身数落老妈:“亲家母,孩子不懂事,你做大人的怎么也糊涂啊?这可是第一胎啊,说做就做了,以后不能生孩子可咋办?”
见婆婆喋喋不休地指责我,老妈本就心疼得不行,此时战火又燃到自己身上,终于忍无可忍地回敬:“已经都做掉了,你怪来怪去还有什么用?我闺女又不是你们传宗接代的工具,她还想轻松几年,你咋就不能体谅?”
虽然接着没针尖对麦芒,但婆婆和老妈心里各挑对方的刺,都摆了一副冷冷的脸色。好在齐伟丰又赔礼又道歉地左右斡旋,哄好了老妈,又摆平了婆婆,答应替我们隐瞒流产的事情。一场家庭矛盾,终于局限在两个亲家母之间,没扩展成三代人的混战。
但从此,老妈不愿多登我家的门,她嫌我离婆家太近,说是一看到我婆婆就心里不自在。两亲家别扭了两年,彼此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除了逢年过节的礼节性拜访,绝不往一块儿凑。
春节前的一天,老妈张罗购买年货,走路时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冰雪路面上,造成了右腿骨折。我用平车推着老妈去拍片的时候,患有高血压的老爸竟然因为急火攻心突发脑出血,在拍片室门外倒地昏迷了。小意外变成大灾难,惊慌失措的我顾不得老妈,赶紧和同事一道把老爸送去抢救,哭着给出差省城的齐伟丰挂电话。不一会儿,婆婆打电话安慰我:“婷婷,你别急,伟丰正在往回赶。我带你妈回病房了,这儿有我照顾着,你别惦记,尽力抢救你爸。”与此同时,公公也气喘吁吁地出现我在身边,帮我按住不时躁动的老爸。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顿时觉得有了依靠。直到夜幕降临,做完手术的老爸病情稍稍稳定了,我才抽空去看老妈。她的伤腿已经被高高吊在牵引架上,消肿之后才能择期手术。见了我,她哭了:“你爸到底怎么样了?你婆婆一直说没危险,是不是骗我啊?”“放心吧,真的没有生命危险。”我佯装若无其事,轻轻为她擦去泪水,说:“我公公在那里守着呢。”“可真多亏了你们!”老妈不好意思地对婆婆说,又转头跟我汇报:“刚才你奶奶在家熬了骨头汤,让你爷爷送过来。这天冷路滑的,我摔一跤都这样,摔到你爷爷可怎么是好啊?”婆婆忙说:“就这一次。等伟丰回来就好了,让他来回跑跑腿。”见老妈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婆婆又说:“你安心养伤,千万别多心。谁家过日子没个沟沟坎坎啊?大家都搭把手就过去了。”
老爸命悬一线,我不得不回到他的身边。婆婆守着老妈,半夜时打电话叫我,原来老妈为了不麻烦她接大小便,硬是不肯吃饭喝水。我匆匆赶过去,趁婆婆去卫生间,故意贴在老妈耳边调侃:“你不是讨厌她吗?多吃饭多喝水,正好有个理由折腾她一下,解解恨。”老妈打了我一下,不承认过去的芥蒂,说:“我啥时讨厌她了?你婆婆这么好的人,劳烦人家,我怎么忍心?”
第二天,我想给老妈老爸雇护工,催公公婆婆回家休息,两人却不肯走,说他们才50多岁,身体还不错,可以帮忙照顾,坚决让我辞掉护工,省得花钱。听了公婆的话,我心里真想哭。在我们耐心周到的照顾下,老爸渐渐从昏迷中醒来。齐伟丰回来后,衣不解带地在老爸床边服侍,婆婆守护老妈,我则奔波在骨外和神经内科的两间病房里,和医生们探讨治疗事宜,爷爷、奶奶、公公三个人承包了全部“后勤”工作,买菜、做饭、煲汤,变着花样调理伙食,再由公公按时按点送饭过来。看着他们往返奔波,已经清醒过来的老爸喉咙里呼噜着大概想说句客气话,却不知所云,老妈则感动得不时道谢:“亲家,多亏了你们了!”婆婆嗔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要再这么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我没敢跟婆婆说客气话。一天晚上,见她正伏在妈妈的病床边打盹,我凑过去拥住她,贴了贴她的脸颊。婆婆醒过来怜爱地拍拍我的脑袋,也没有说话。一场灾难,让我们娘儿俩的心、全家的心,都贴紧了。
三
一个月后,爸妈同时出院。两人都还行动不便,只得听从安排,住进我家来。我和齐伟丰不能再耽误上班了,依然是全家总动员,公公、婆婆天天过来帮忙照料,爷爷和奶奶怕增加老爸老妈的心理负担,只在自己家里煲汤、熬药,默默地把后勤工作做在了幕后。
老妈虽然能拄着拐杖下床了,但站立一会儿便伤腿浮肿,只得再躺回床上。有一天下班,看见婆婆正在给我妈做腿部按摩,我妈躲躲闪闪:“不用不用,快歇一会儿吧!”婆婆坚持不放手:“总不下床会发生废用性肌肉萎缩,你不听话,小心以后没法走路!”老妈似是对那种前景非常害怕,终于不再挣扎。我暗笑:这老太太,居然学会了医学名词,有可能是从网上查来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脑出血康复期最怕血压不稳定,公公买来血压计,跟我学会了测血压,一天数次给亲家翁监测,还时时哄他下床走路:“亲家,康复的关键是功能锻炼,你不活动怎么行?”按着医生的出院指导,公公先是帮他在床上活动胳膊和腿脚,后是搀扶他下床站立、迈步。我每天下班,最先听到的都是公公兴高采烈的汇报:“你爸今天自己站了一分钟”,“你爸今天在床边走了三小步”。其实老爸这几小步,总会折腾得公公大汗淋漓。每每看见老爸胖胖的身躯倚着公公瘦弱的身体,我心里都感动得要命。
毕竟运动量不及正常人,老爸老妈都出现了腹胀、便秘的症状,我买了泻药,也从单位借来了灌肠器,爷爷却阻止我使用:“是药三分毒,灌肠也让人难受,不如先试试土偏方。”奶奶做了吃的,大蒜泥掺熟芝麻,有点儿辣,也挺香。爷爷说还得再配上外敷的偏方才有效,用大田螺三个捣烂,掺食盐少许,敷在肚脐下一寸的气海穴。他们一顿忙活,果然见效。爷爷奶奶一脸得意:“别看你是主治医生,治便秘,还是我们这样的土大夫厉害吧?”
不久,老妈能拄杖行走,老爸也能自己扶着墙蹒跚前行了。爷爷奶奶开始频繁相邀:“来,咱凑一桌麻将吧!”老爸一只手还不太好用,脑子反应也不如从前,老妈嫌他出牌慢,奶奶道:“出牌慢才跟我俩对脾气,一大把年纪了,我们哪敢找快手玩?”其实爷爷奶奶人虽老,却热衷体育锻炼,一直是耳聪目明、反应机敏,耐着性子陪我爸我妈,不过是变着法儿让他锻炼大脑反应和手眼协调能力。他们还开导老爸老妈:“你们俩闹毛病,和运动少也有关系。等好利索了,早晨跟我们搭伴儿锻炼去!”公公婆婆坐旁边支招儿,谁累了要休息,就顶上去替一会儿,更多的时候,是端茶倒水递水果,美其名曰“伺候局儿”。满心的感激不善表达,我只能一回家就强制公婆歇息。齐伟丰也一改从前的懒散,忙来忙去地跟他们抢着做家务。老两口欣喜异常,感叹道:“这真是坏事能变成好事呢,我儿子儿媳都变得懂事了。”老妈也道:“经历点难事儿,他们就能快点儿长大。”
母亲节,老妈悄悄塞钱给我,叮嘱我去给婆婆、奶奶买礼物,我故作惊异地瞪大眼睛,以前她可是最嫉妒我跟婆家套近乎。老妈像是明白我的潜台词,不好意思道:“以后,你对她们再好我都不吃醋。你就该好好孝敬老人,这也是替你爸妈报答人家呢!”
如今,老妈已经健步如飞,老爸也能走出屋门,在外面散步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让老人们喜上眉梢――我怀孕了。三年的期约已过,我当然要生下这个宝宝。爸妈悄悄同我商量:他们想卖掉老房子,在我家的小区里重新买一户。不仅为了将来帮我看孩子方便,也因为我丈夫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需要他们搭把手。
娘家、婆家都是一碗汤距离,我当然求之不得。亲家,亲家,亲如一家,这肯定是人间最美的画面。
郭建宪/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