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士界观]

时间：2019-01-28 17:43:38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我一直将赵匡胤划归于坏人中的好人，不是好人中的坏人。这话看来绕口，没甚区别，其实定性是很不一样的。坏人中的好人，定性是坏人；好人中的坏人，定性是好人。凡是专制的皇帝，或者只要是皇帝，就都是坏人。赵匡胤显然不是民主皇帝，所以把他归为坏人，应该不是惊死人之语；但他对士子比较好，老赵家立了一块牌子在暗室里，勒石为戒，共有三条：不杀士大夫，不杀上书言事者，不加农田之赋。我以为最根本的一条是不加农田之赋，让天下老百姓的日子稍稍过得宽裕点；而当今某士子则说，核心的一条是不杀士大夫。
　　我以为我这个认识跟得上士子，其实差得远；士子说，赵匡胤是好人呢，他虽然也干过专制等不好的事情，但他对知识分子保持着尊敬与厚爱，是好人了，要坏，也是好人之坏，顶多是好人中的坏人。我觉得这个是原则问题，性质完全变了嘛，不能这么说。这位言必称宪政话必说民主的士子讲：宋朝是中国的黄金时代。秦皇算啥?汉武算啥?唐宗算啥?独有宋祖，才是真正一代英主。士子似乎很不想活在当今，他想寻古代过日子去，尧舜之世他不去，盛唐他不去，唯一想去的是宋朝，他想当个士大夫，持半部《论语》去跟赵家合伙共天下。
　　我一时没弄明白这位士子的逻辑起点。以民主与专制来区分权贵之好与坏，这绝对是正确的。然则，这位士子何以弃了这把尺子，另换标准来衡人呢?苦思了半天才搞懂：原来士子以民主与专制来划分权贵，是一种世界观；士子以善待与恶待士子为尺子来鉴定皇帝，则是一种士界观。世界观遇到了士界观，世界观就得靠边站。
　　何谓士界观?就是士子对世界以一当总的看法。“以一”的“一”，就是以士子一类人的感受去感受世界判定世界。简言之吧，只要皇帝让士子(其他阶级活得死翘翘，不在其感受之内)活得爽歪歪，浑身舒泰，那么世界就是盛世天堂，一好百好。这是一种不打综合分、只搞一票否决的独享标准。
　　与秦汉唐元明清比较，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疆域、民众感受搞综合国力的打分，未必高：整个封建制度的首创权，是秦始皇的；中华民族向心力的始发站，可能是汉高祖的；盛世之盛，宋朝未必比得上李唐；从疆域面积与经济总量比，康乾之世都比宋朝大多了……宋朝士子的确是比较自由的，但是宋朝的民众呢?唐朝的女子可以“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白白的乳沟都是可以露一露的。宋朝文人朱熹自己倒是自由的，不知道宋朝女孩子在文人自由产生朱熹理学之下，还可三月三到丽水边游春否?民国蒋总裁将士子的工资提得高高的，据说“当时教授的收入比普通民众强几十倍”(某士子语)。据说蒋总裁还对刘文典骂老蒋是军阀，只把刘文典关了几天，没开除刘文典工作，更没判刑与杀头。这位士子感激涕零，他对蒋总裁对其他知识分子搞暗杀也忽略不计了。
　　不能说持有士界观的士子毫无士气，说起来，这些士子还是有傲骨的，若是不给他单开高工资，他就跳起脚来骂娘。为了自己倒也真是“傲”得很：对恶待他者，他死磕；对善待他者，他死磕头。所谓士子的傲骨，对不高看一眼他者，他是拗骨；对厚爱一层他者，他是熬骨――愿把自己熬成汤，端给人家补身子。
　　士界观里的世界。世界只有士子。士子就是世界，只要士子活得好，他就叫好。其他工农兵商佛道五行八作，他统统不管了。在这些士子那里，你想得到他对历史人物的公正评价吗?你想得到他对历朝历代公公正正的估量吗?那是不可能的。这本也没甚可说的，谁不为自己说话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问题是：你不是向来以公共知识分子自居自诩自命么?只有士界观，没有世界观的士子，是什么“公共”知识分子?称公公知识分子，倒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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