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当代好莱坞电影的观看模式
时间：2020-03-24 05:15:36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要] 当代好莱坞电影观看关系中女性处于被男性观看、审视的被动位置。男性观看者通过窥视电影中的女性获得观看乐趣。好莱坞电影虽存在满足女性观看的男性形象，但对呈现男性身体的限制表明：观看关系中男性仍占据主动者位置。本文以当代好莱坞电影观看模式为研究对象，分析好莱坞电影与不同性别观看者之间的关系，探讨好莱坞电影如何建构作为观看者和被观看者的男性与女性，继而明晰当代好莱坞电影的观看模式与社会性别建构之间的联系。
[关键词] 好莱坞电影;男性观看;女性观看;社会性别
男性观察女性，女性注意自己被别人观察。这不仅决定大多数的男女关系，还决定了女性自己的内在关系，女性的观察者是男性，而被观察者为女性。
—— 约翰·伯格（John Berger），《观看之道》
当代好莱坞电影将女性视为被观看者的传统反映出西方父权文化的标志性特征，即观看关系中女性处于被男性观看、审视、界定的被动者位置。父权观念控制的西方视觉文化通过“物化”女性，满足男性观看者对暴力、色情及其他欲望的需求。好莱坞电影正是令男性观看者通过窥视电影中女性身体、容貌、行为及其私密生活，从而获得观看乐趣。西方女性主义者们已注意到以男性观看为核心的西方视觉文化对普通女性带来的身心伤害。她们指出：好莱坞电影以金发碧眼、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女性传递女性美的标准，这深刻影响普通女性看待自己的眼光和行为方式。自20世纪始，受好莱坞电影直接或间接影响，发生过度整容、减肥并造成身体伤害的普通女性在美国社会乃至整个西方社会中比比皆是。女性群体在父权观念控制下的好莱坞电影中难以获得有利之处，建构以女性观看为主体的观看模式似乎是妄想。但也有学者指出：女性不是一直扮演被观看者的角色，女性观众观看男性演员及其身体的观看关系一直存在。尤其近些年好莱坞男性明星已成为年轻女性影迷观看、幻想的主要对象。他们的身体、容貌、行为乃至声音都刺激着年轻女性影迷的激情和欲望。为满足女性观看的需求，当代好莱坞电影对男性演员的选择标准也悄然发生转向。
因此，本文讨论的重点是当代好莱坞电影建构的观看关系及相关的性别问题。以女性主义视角分析当代好莱坞电影的叙事对象，辨析当代好莱坞电影是如何建构观看者以及是否存在女性观看、男性被观看的观看模式，明晰当代好莱坞电影观看关系与两性社会性别建构之间的联系。
男性观看与女性被看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认为：对他人的窥视欲望植根于人类性本能中，人通过专注的观看获得生理和心理的满足感。电影观看为观看者提供窥视他人的可能性，特定的观看空间为观看者营造“公开”“合法”“合理”的观看场合。黑暗的电影院使观看者获得窥视他人以及他人生活（电影中人物和情节）的权利和机会，并使身心得到满足和快感。同时，观看者通过电影中的人物和情节可以在情感层面建立认同感及自我感知的提升。如拉康心理学谈到幼儿通过观看镜像中的自己获得对自我的认知、对完美自我的幻想。电影中完美人物为观看者提供幻想完美自我的参照，产生认同感;不完美的电影人物使观众在比较后提升自信感，帮助观看者形成对完美自我的幻想。
窥视他人和幻想完美自我、提升自我感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日常生活中几乎不可能同时发生。但是，好莱坞电影的男性观看者、女性被看者的观看模式使两种体验获得共存的可能性。电影中的男性人物通过行为、举止和故事情节令男性观看者获得认同感。男性观看者的认同感建立不仅令其对电影中男性人物感同身受，同时也确立以男性为主体的观看关系。这包括男性观看者获得如电影中男性人物一样窥视电影中女性的权利。受西方父权观念的影响，好莱坞电影的叙事传统多基于男性为观看主体，男性人物的视角和立场主导电影故事的发展。女性则被打造成供男性（电影中的男性和观看电影的男性）观看、窥视的对象，她们的容貌、身体、行为举止被视作满足男性窥视欲望、获得身心快感的对象。正是好莱坞电影基于父权文化建构的观看关系使得女性在观看关系中成为观看者的可能性变得微弱。因而，一个以男性视角为主体的电影叙事是不可能建构以女性观看为核心的观看关系的。不过，精神分析研究指出：不是所有的男性观看者都能通过好莱坞电影感受愉悦和快感。只有两种类型的女性符合男性观看和窥视的需要。这对应着好莱坞电影中两种经典的女性形象。
第一类，“坏女人”。男性英雄会遭遇美艳的女杀手或女对手，女性反面人物不断制造麻烦，男性英雄通过消灭反面人物获得胜利。2003年《终结者3：机器的崛起》中克里斯汀娜·罗根扮演的反面人物“T-X”是“坏女人”的代表。外表美丽、身手矫健的“T-X”被塑造为一位冷血杀手，她对片中人物约翰·康纳尔的追杀显示出她的邪恶和残酷，她也是片中阿诺·施瓦辛格扮演的正义代表“T-850”最大麻烦。按照好莱坞电影的叙事模式，影片中男性英雄战胜、杀死女性反面人物是“情理之中”的结局。而这种叙事模式恰恰是一种满足男性观看需求的表现。男性人物以消除、打破女性人物的威胁获得最终的安全感和成功感，男性观看者对男主角产生心理认同，获得观看的快感和愉悦。第二类，“被物化的美丽女人”。一类以满足西方男性对理想女性所有期待的女性形象，即以金发碧眼、身材性感、穿着入时等细节使女性被物化，成为可被欣赏和观看的对象。美丽、肤浅和无威胁是她们的特征，供电影中男性人物以及男性观看者观看是她们的主要功能。商业影片《变形金刚》中的女主角就是这类代表。梅根·福克斯扮演的女主角几乎没有对情节产生实质性的推动，她的出现只是为了丰富男主角的情感世界，满足电影中男性以及男性观看者们欣赏美丽女性的需求。影片将米拉打造为性感、穿着紧身超短服饰，代表美丽热辣的性感符号。片中的米拉常常刻意地露出性感诱人的腿部，引发剧中男性的关注和赞叹。对于男性观看者而言，米拉的存在是激发观看乐趣的刺激点。
因此，从当代好莱坞电影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以及符合男性观看需求的实际情况看，男性观看不仅占据观看关系的主体，并且依然延续对女性生活的窥视和物化女性的传统。
被观看的男性
如前文所述，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影迷表现出对好莱坞电影中男性人物及其扮演者的着迷，男性人物及其扮演者的容貌、身体、声音、动作成为激发女性观众观影热情的元素。这一现象似乎打破父权文化主导的女性被看、男性观看的传统模式。但，需要注意：好莱坞电影对男性及其身体、容貌的展示方式不同于电影对女性以及女性身体的展示。尽管好莱坞电影呈现多样的男性形象，电影本身却无意将他们打造为供给男性或女性观看、注视的对象。前文谈到《终结者3：机器的崛起》，阿诺·施瓦辛格扮演的“T-850”在剧中有大量表现身体的镜头，但这些裸露或半裸露的男性身体展示只是为强调剧中人物拥有的权利和力量，强调演员及剧中人强壮、主动的男性气质，男性身体成为代表男性权威的象征，而不是供观众获得观看愉悦的对象。
当代好莱坞电影对男性身体的展示一直受到质疑和限制。将男性身体作为观看对象呈现在观看者面前，不仅仅是置男性于被观看的被动位置，同时也使原本稳定的男性观看、女性被观看的模式受到冲击。假设男性观看者从男性身体上获得观看愉悦，那么，这一观看关系就存在极大的同性恋嫌疑。在西方父权文化中对同性恋的限制、打压使男性观看者从心中恐惧、抵触同性恋。这就要求电影需要以暴力、血腥以及痛苦的方式呈现男性身体，以破坏男性身体作为避免男性观看者获得观看愉悦，以免落入同性恋嫌疑中。以战争片为代表的好莱坞纯男性电影，无论是电影中的男性人物或是男性观看者均无需担忧观看影片会带来任何色情倾向或遭遇同性恋的嫌疑。影片以战争为理由奠定了恐惧、死亡、悲伤、杀戮的基调，对影片中男性及其身体的破坏和伤害使其无法成为激发男性欲望和色情愉悦的对象。虽然，好莱坞电影避免男性观看者通过男性身体获得愉悦和满足，但女性观众观看男性身体却在某些影片中获得允许。年轻女性影迷着迷好莱坞男性影星的容貌、身体已不再是个体现象，女性通过观看男性影星的影片、照片获得欲望的满足。好莱坞近些年的爱情电影将男性及其身体作为满足女性观看需要的必要元素已十分普遍。《暮光之城》男主角裸露上身的片段不是为了强化男性气质或男性权威，仅仅是令这部影片更符合女性观众的观看需要。不过，女性观看男性及其身体也受到一定的限制。以女性为目标受众是这类表现男性身体的影片的基本要素。在表现过程中影片必须通过特定的表达方式进行辅助，从而彻底避免男性身体沦入被观看者的位置。
具体而言，首先，避免呈现静态的男性身体。无论是好莱坞动作片、战争片或是体育片、歌舞片，展示男性身体都处于动态的过程中。女性观众通过男性运动的身体感受男性力量，获得观看愉悦。影片将男性身体的展现设置为因某种特定事件而进行运动的展现，减弱男性身体作为被看对象的可能。其次，男性人物以主动、积极的目光打破女性观看者窥视的可能。好莱坞电影中被观看的女性会表现无意识的被观看，以不知觉、回避的形式使男性观看者得以窥视她们。但电影中的男性人物则不同。《暮光之城》中男主角裸露身体时不仅直视女主角，同时也直视电影观看者。这一设计使女性观众无法以窥视者身份观看他的身体。第三，男性身体与营造浪漫气质相联系，为男性人物增添丰富的人物性格。此类男性身体模糊了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界限成为女性幻想和获得观看愉悦的对象。如《伟大的盖茨比》就展现了一位职业成功、为爱情执著的男性。兼具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扮演的盖茨比衣着精致、举止优雅，对爱情执著，甚至付出生命。盖茨比具备男性气质的果断和刚毅，也有女性气质的细腻、温柔和深情，这些都成为刺激女性观众对剧中人物产生浪漫爱情幻想并获得观看愉悦的来源。
综上，当代好莱坞电影的观看关系中“男性观看、女性被观看”模式虽开始出现变化和松动。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在好莱坞电影中的人物身上开始表现出融合和兼具的迹象，这种变化对形成以女性为主体的观看模式十分有利。但也需看到，女性作为观看者在好莱坞电影的观看模式中仍受到许多限制和制约，好莱坞电影并没有建立真正意义的女性观看。男性仍占据观看的主动者位置，并通过电影得到不断的重申和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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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蒋晖（1985— ），女，江苏南京人，博士，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外艺术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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