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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嵌入性与“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

    时间:2020-05-19 05:20:3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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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全球生产网络下的“中国制造”一直呈现为一个“黑匣子”,很少研究对“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的运行机制进行深入探讨。本文以广州狮岭皮具产业集群为例,采用实地观察走访、参与式调查、半结构式访谈等方法,剖析“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的运行机制及其对社会网络的嵌入性。研究发现,“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是由不同规模、不同类型的生产企业及非正规加工店以社会网络为主要纽带进行层层订单和生产工序分包而构建,这种网络有利于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和灵活性。此外,社会网络还为农民工提供另一种劳动保障机制,致使社会网络成员成为生产企业的生产员工构成主体。以社会网络为纽带构建生产网络成为一种双赢选择。

    关键词:中国制造 地方生产网络 社会网络嵌入性 狮岭皮具产业集群

    中图分类号:F270 文献标识码:A

    The Social Embeddedness and "China Manufacturing" Local Production Network—Guangzhou Shiling Leather Industry Cluster as an Example

    Lin Tao, Chen Caiyuan(China Academy of Urban Planning & Design Western Branch, Chongqing 401120, China)

    Abstract:In the last 30 years, PRD has developed to be the global manufacturing base, “Made in China”became a name card of China. However,“made in China”seems to be a black box to the outside and few studies have explored the mechanism of the local production network. Take Shiling town as a case, this study explored the organization structure of the local production system and analyzed the social embeddedness of the local production network.We found that the local production network of “Made in China” is composed of not only numerous large and mediumsize enterprises, but also a large number of small factory and informal family workshops.The productive cooperation of different production sectors decreases the production cost and improves the production fl exibility.And social networks play an impartment role in the subcontracting of orders or production processes in different production sectors.It is also found that social network members tend to be the main body of an enterprise’employees since social network not only provide employment information and employment opportunities, but also provide another kind of labor and social security mechanism.

    Key words:Made in china local production network social embeddedness Shiling leather industry cluster

    1 引言

    科技進步带来的“时空压缩(Time-space compression)”促进了资源的全球化配置,全球化产业转移、新的国际劳动分工使商品不再是本地生产、本地销售,取而代之的是商品生产与销售在全球范围的空间分离。中国凭借其丰富的廉价劳动力在全球产业转移浪潮中成为发达国家产业转移的目的地,进而成长为全球制造业基地。“中国制造”成为中国在世界的一张名片,“中国制造”和生产全球化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焦点。

    以跨国企业为中心的全球生产网络、全球价值链被广泛用以阐述当今世界生产全球化现象及其运行机制[1-2]。作为世界工厂,大量研究关注了中国地方企业如何通过跨国公司的生产外包嵌入全球生产网络及地方经济在全球生产网络下的转型升级路径[3-5]。然而却很少研究关注位于全球生产网络末端的“中国制造”的地方生产网络运行机制,少有的研究也将地方产业集群生产网络看成一个整体而考察其在全球生产网络下的结构发展与演变[6-7]。对全球生产网络下“中国制造”地方产业集群生产网络的内部结构进行深入解析将有助于更好的认识全球生产网络下的“中国制造”现实及其机制,本研究试图对此有所贡献。

    社会网络一直是社会学研究经济活动的一个重要的分析视角,网络即可以是分析的工具,也可以将其看成一种治理结构。作为社会网络分析中的最重要理论之一,“嵌入性”理论被Granovette于1985年正式提出;他认为,在现实各个层面的经济生活中,关系非常重要,经济生活嵌入于具体的社会关系网络中[8]。从此,社会网络与嵌入性成为主导经济社会学、组织研究等方面的重要理论概念[9],并出现了相当多的实证研究。Uzzi对美国纽约女性制衣业的研究发现嵌入性的关系在纽约的制衣业占据主导地位[10],进而对Granovette的“嵌入性”理论进行了有效验证。从合同关系角度对中国的研究表明社会关系的嵌入性对于中国转型经济当中的合同关系具有解释力[11],从而揭示了社会网络的嵌入性在中国市场经济转型中的重要性。在作为典型关系社会的中国,经济活动对具体社会关系的嵌入应该是较非关系社会的西方国家更为深入,社会网络具有更重要的作用。从社会网路嵌入性的视角来揭示中国制造业生产网络的运行机制具有重要的意义,然而这一领域却少有研究。因此,本文试图从社会网络嵌入性的视角来研究全球生产网络下的“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揭示“中国制造”的地方生产网络如何嵌入具体的社会关系网络中。这一研究将有助于理解“中国制造”的地方生产网络的运行机制,同时也将有助于对中国现实中经济活动与社会网络嵌入关系的理解。

    2 案例、研究方法

    2.1案例与研究方法

    狮岭镇是“中国皮具之都”,是我国最大的皮具产销中心和原辅材料集散中心。2010年,狮岭镇有皮具生产企业7200多家,皮具相关的经营性商户17000多家,皮具行业从业人员30多万人。狮岭70%的皮具产品出口至全球136个国家和地区,欧洲60%以上的中低档皮具箱包来自于狮岭。狮岭皮具产业集群是珠三角典型的劳动密集型外贸出口加工基地,以狮岭为例研究“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具有典型性。

    本研究采用实地观察走访、参与式调查、半结构式访谈等研究方法。实地调研于2010年11月至2011年4月间进行,访谈对象包括大中小型皮具企业管理者、非正规加工店主,共36人。

    2.2狮岭皮具生产的地方生产网络

    狮岭地方皮具生产网络主要通过为国际品牌企业、国际贸易公司代工贴牌生产以及自主品牌企业两个渠道接入全球市场(见图1)。国际品牌企业和国际贸易公司主要从事产品设计及销售,而不直接生产产品,主要选择将生产分包给本地的大中型皮具生产企业或直接在本地设立生产基地,例如“金利来”“梦特娇”“皇冠”“鳄鱼”等世界皮具名牌企业就在狮岭设立的自己的生产基地。自主品牌企业从事设计、生产,并直接在拉丁美洲、中东、非洲等海外市场设立销售点或通过经销商将皮具销售到全球市场。本地大中型生产企业不从事产品设计,没有自主品牌,主要工作为寻找客户订单并按客户订单要求进行皮具的生产加工。

    狮岭地方生产网络主要通过订单及生产分包而构建。本地大中型生产企业约有1500家(见表1),其中自主品牌企业约有100家。皮具销售淡旺季现象明显,冬季销售旺盛而夏季则清淡,因此自主品牌企业经常在销售旺盛时期将产品订单交由本地大中型生产企业贴牌生产。从国际国内品牌企业接生产订单的本地大中型生产企业在生产任务过量时也通常将一些生产任务分包给小型生产企业,形成层层分包的关系。此外,由于皮具特殊的生产工序、皮具多样化且变化迅速以及市场的不稳定性,使得皮具生产的组织必须具备高度的灵活性[12](薛德升等,2012),因此自主品牌企业、大中型生产企业、小型生产企业都将一些生产工序分包给非正规的生产加工店。在狮岭,这种专业化从事特定生产工序的非正规加工店有约1500家,至少16个门类,包括刀模加工店,冲皮加工店,五金加工店,折边/直角加工店,油边加工店,压花加工店等。也正是这种层层分包、相互依赖,形成了狮岭高效、低成本、具有高度灵活性的地方生产系统,为全球市场提供低廉的皮具产品。

    3 社会网络与地方生产网络的构建

    经济活动融于具体的社会关系中[8],这一“嵌入性”理论对于解释狮岭本地生产网络的构建是有效的。对狮岭的研究发现,在以分包为纽带的地方生产网络构建中,社会网络成员成为分包与接包的主要人选,社会网络成为影响是否建立合作的一个重要因素。在36个访谈对象中,几乎所有人都提及亲戚、朋友、熟人、老乡、老客户等社会网络是它们生产加工订单的重要来源。

    社会关系之间的信任是分包合作关系的建立关键。皮具生产是低技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一般的生产工序如上胶、车线等对技术要求低,新员工通过一两天的培训便可上岗。低技术含量使得皮具生产的成本和质量均较易控制,因此狮岭皮具生产订单的分包价格较为统一、公开。因此社会关系之间的信任成为生产分包的重要考虑因素,亲戚、朋友、熟人就成為企业分包或接包的首要人选。一方面社会关系间的信任可以大大降低分包的交易成本及风险。由于法治尚不健全,一般向小型生产企业及非正规加工店的生产分包量不大,基本没有生产合作合同,对生产的要求主要依靠口头协议。合作双方责任和义务的履行主要基于分包企业与接包企业之间的信任。因此基于社会关系网络选择合作企业成为企业分包的理性选择。另一方面社会关系所隐含的关系双方需互相帮助的共识也使得向社会关系分包成为理所当然,同时社会网络还是信息传播最高效低廉的渠道。

    对狮岭地方生产网络社会关系嵌入的分析表明,以社会网络为媒介寻求订单及工序的分包在狮岭地方生产网络中是占据主导地位的。社会关系不但为企业双方的合作提供高效的信息,同时以其自身特有的“信任”及“约束”特征降低了法治不健全条件下企业合作的风险及交易成本,从而使合作双方实现了共赢。

    4 社会网络与工人就业选择

    由于信息、关系的作用,社会网络对于就业选择具有重要的作用[13-15]。对狮岭皮具产业集群中生产工人就业选择研究同样印证了这一结论,但有着不同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社会网络不仅为他们的就业提供信息、机会,同时在我国劳动保障机制不健全的情况下,社会网络还成为农民工权益法治之外的重要保障机制。狮岭皮具生产企业基本采用计件工资,不同企业工资收入差别不大。由于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出现了不少老板跑路拖欠工人工资的情况,因此农民工的劳动权益保障成为工人就业选择的一个重要考量。对于大多数工人而言,社会关系的“信任”与“约束”特征使得具有社会关系的企业比无社会关系的企业能为工人提供更高的劳动保障。而对于企业主而言,社会关系的约束功能也使员工更加稳定。因此,生产企业以亲戚、老乡、朋友等社会网络成员为主体成为企业和员工理性的双赢选择的结果。在访谈的6家生产企业中,大部分员工与老板或管理人员互为亲戚、老乡、朋友等,而在30家非正规加工店中,全部员工为家庭成员、亲戚或老乡。

    位于狮岭雄狮大道西路口边共有50多人规模的手工编织团队也展示了社会网络对于生产团体形成的重要性。这个手工编织团队是以安徽同乡关系为纽带而形成的“自组织”团队,没有固定的老板,也没有固定的员工,谁接到编织的订单,谁就是暂时的老板,并将订单分给其他成员共同编织。基于地缘的亲戚、同乡社会关系而一个带一个,逐步形成的“自组织”使所有的团队成员都从组织中受益。而同时,这种以亲戚、同乡社会关系而形成的“自组织”团队具有很强的排他性,同乡以外的成员很难进入团队。

    5 结论与讨论

    从社会网络嵌入性的视角对全球生产网络体系下的狮岭皮具地方生产网络的剖析打开了“中国制造”这一黑盒子,展示了“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的运行机制。“中国制造”是由地方生产网络中的多个生产主体共同合作完成,其中不仅有大中小型的制造企业,更有大量非正规加工店的参与。大、中、小皮具成品生产企业及非正规加工店之间通过大量订单分包及生产工序分包而形成生产网络,这种分包合作降低了生产成本、提升了生产效率和生产灵活性,降低了企业面对市场不确定性的风险。研究发现,地方生产网络生产主体间的分包合作深入的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社会网络不仅提供信息、降低交易成本,同时为生产主体在法制不健全的背景下提供相互的“信任”机制。研究同样发现,社会网络在企业员工就业选择层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劳动保障不健全的中国,社会网络不仅为员工提供就业信息和工作机会,同时还成为保障农民工就业权益的一种重要的机制。社会网络是“中国制造”地方生产网络构建的重要纽带和运行机制。

    低技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集群具有高可进入性、高可替代性等特点,因此社会网络的嵌入性对于可进入性低、可替代性低的高新技术产业等可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和功能。其次,中国法制环境的不健全是生产网络深入嵌入社会网络的重要背景,那么伴随着法制环境的不断健全,这种嵌入程度是否会减弱?这些问题有待于未来更多地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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