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委宣传部长 一个前省委宣传部长的双面人生
时间：2019-02-20 05:46:2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本文揭示了一个在《人民日报》、《求是》杂志等权威媒体上展示“道德君子”形象，发表反腐倡廉理论文章，而暗地里贪赃枉法、聚财数百万元且生活腐化的龌龊贪官典型。
一
荆福生在任福建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之前，曾是福建省宁德市委书记。而在他担任市委书记的两年内，他的母亲、女儿和妻子先后被疾病夺走了生命。
1998年4月10日下午，正在福建省古田县主持宁德地区山海协作调研总结会的荆福生，突然接到秘书递上的字条：荆书记，您姐姐刚从医院打来电话，说您母亲快不行了，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荆福生点点头，强忍住心头的悲痛，坚持做完了会议总结发言。然而，当他晚上9点钟赶到医院时，突发心脏病的母亲已撒手人寰。阴阳两隔，荆福生跪倒在慈母遗体前痛哭失声。
祸不单行。就在母亲去世两个月后，荆福生的16岁独生女儿荆薇病危。荆薇在1996年读高一时，一天因淋雨受寒，高烧不退，还伴有腹痛、腹泻。医生诊断其得了“恶性淋巴肿瘤”。从那年起，荆福生就一直辗转福州、北京给女儿治病。
1998年6月12日下午，荆福生在北京铁道部汇报完“温福”铁路的前期工作后，便赶往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去看望女儿。他把被病魔折磨得气息奄奄的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心中生出无限哀痛和内疚。6月14日凌晨，年仅16岁的花季少女在父亲宽厚的怀抱里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时刻。荆福生抱着爱女的遗体泪如泉涌，呼喊着女儿的名字，直喊到声音沙哑。
1999年11月14日，国务院批准宁德撤地设市，荆福生被任命为市委书记，但家庭劫难似乎咬着他不放。丧女之痛尚未抚平，又一轮打击接踵而来。11月21日是个星期天，荆福生要去莆田市出席五地市协作会议。为了既不误开会报到又利用下午陪陪妻子，荆福生决定傍晚赶往莆田。下午3时，他挚爱的妻子呼吸严重衰竭，在遭受了长达16年的病魔折磨之后，终于在傍晚时分停止了呼吸。
1980年夏天，28岁的荆福生和福州市小学教师张建心结为伉俪。1982年5月，女儿刚满1岁时，张建心就时常感觉疲劳，全身乏力。1983年7月的一天，她下楼梯时，腿一软跪在地上。此后不久，妻子就四肢发软，只能蹒跚挪步，很快就发展到连筷子都拿不动了。原来，妻子得的竟是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世界五种最严重的疾病之一的“重症肌无力症”。
就“家事”来说，荆福生的遭遇确实充满了悲情，值得人们同情。作为一名儿子、父亲、丈夫，他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在母亲而前，他是一个孝子；在女儿面前，他是一位慈父；在妻子面前，他是一名好丈夫。至少，在周围群众和邻居的眼里，他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称道的。一次次沉重的打击，使荆福生没等办完妻子的后事，就倒存医院的病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虚脱得奄奄一息。
这时，一个叫吕玉萍的漂亮女演员，通过荆福生身边的人走近了他，用女性的细腻与温柔安慰他。荆福生自从妻子“走后”，还没有见到过这样让他倾心的异性，他感到跟前这位女演员美丽善良，颇解人意，一种久违的暖流涌入心头。
吕玉萍系浙江省嵊县人，20世纪70年代末被招进福建省福安县文工团做演员。80年代初，宁德组建越剧团，她来到剧团演花旦。1986年，越剧团解散，吕玉萍被调到闽东革命纪念馆工作。
1999年12月4日，为了感谢吕玉萍，出院后的荆福生特意单独宴请她。就在这天晚上，吕玉萍含蓄地表达了芳心：“荆书记，我对您倾慕已久。如果你不嫌弃，我愿终身伺候您。”
“可是，我比你大十多岁呀!”荆福生早已从女演员的眸子里读懂了柔情。
“年龄不成问题。你是一个孝顺的儿子、重情的丈夫、慈爱的父亲。这样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见了不动心。”吕玉萍接着说：“另外，我还特别仰慕您的才华。”
面对女演员的主动示爱，荆福生没有拒绝。吕玉萍抓住时机，面带羞涩地顺势醉倒在市委书记怀中……
二
2000年12月底的一天，吕玉萍在整理荆福生的房间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打开一瞧，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一本“爱情日记”，里面记载着荆福生同多位女士风花雪月的故事，而且里面还夹着靓女玉照和浪漫诗签。吕玉萍掐指一算，这些事大都发生在荆福生妻子去世前。更令吕玉萍惊愕的是，在她与荆福生明确关系之后，荆福生仍然和两位女孩保持着两性关系，其中一位已经在准备嫁衣――吕玉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吕玉萍没有将此事戳穿，她把日记本原样放好，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为了在情场博弈中占据主导权，她明确向荆福生提出了尽快进洞房的要求。荆福生听后婉言谢绝，推迟婚姻的理由听起来很贴切：“我妻子刚去世不久，怎么能这么快就再婚呢?如果现在急着再组家庭，外人会嚼舌头啊!”
面对市委书记的推诿，吕玉萍泪流满面：“我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为了爱情，我可以为你而死。”此话一出，荆福生惊骇不已!几个月后，两人便正式结了婚。婚礼没有大办筵席，两人悄悄到广西桂林度蜜月，只是在回来后才给双方亲友和同事发了喜糖。
如愿以偿成了书记夫人，吕玉萍第一件事便是查荆福生的“家底”。不查还好，翻箱倒柜一查，不仅没看到存折或古玩字画之类的尔西，反而翻出了一大把“欠条”，总共数百万元，这是荆福生为前妻、女儿治病时欠下的巨额债款。吕玉萍当即和丈夫争吵起来。荆福生解释说：“老板们虽然借钱给我，我也写了借条给他们，但是他们都没敢收借条。”吕玉萍一听，立刻高兴起来：“我看你也别还了，那些老板都有求于你，你也帮过他们。他们借给你的钱，本来就是你应该得到的回报。”于是，她把借条全部焚烧：“你不是一直愧疚吗?你没有让前妻和女儿过上好日子，她们走得很惨。如今你可要吸取教训，得让我过好点。”荆福生和吕玉萍没有想到，烧掉了借条却烧不掉借款事实，这为荆福生日后留下了祸患。
结婚后不久，吕玉萍吹枕边风为自己要官：“我在市委接待处整天管吃喝拉撒睡，干这种差事太没面子了。”于是，荆福生轻舞权力魔棒，将爱妻调到宁德市驻厦门办事处当主任，享受副处级。吕玉萍眉飞色舞，用热辣辣的长吻奖励老公的提拔。但吕玉萍没想到，荆福生送她这顶乌纱帽另有企图――调虎离山。因为荆福生发现妻子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极具穿透力，目光有如鹰一般敏锐。
三
2001年12月，就在给吕玉萍安排好官位后不久，荆福生就荣升福建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宁德市委书记(2002年5月专任中共福建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
“算命先生说我生就一副旺夫相，果然给言中了!”欣闻丈夫官升副省级，吕玉萍亲自下厨做菜，祝贺老公飞黄腾达。荆福生首先夸奖一番妻子能干、贤惠，然后对吕玉萍悄悄耳语：“关键是记者朋友帮了大忙。”
原来，荆福生出道很早，32岁便位居正厅级。干了16年仍原 地踏步，他觉得自己这些年进步太慢了，应该跃上一个新台阶。经过深思熟虑，荆福生摒弃了其他人常用的买官跑官的仕途升迁之路，另辟蹊径，深挖自己的“品德资源”和“政绩资源”，以期引起中央高层注意。于是，他派人进京四处联系媒体记者，主动爆料自己的“闪光点”。
2000年初秋，《人民日报》下属的《时代潮》杂志社派出记者飞抵宁德。荆福生流着泪讲述了自己一桩又一桩的故事，他的博闻强记真令记者感到惊叹：叙事有条不紊，对时间、地点、情节等如数家珍。于是，该刊在2000年11期隆重推出报告文学《无悔的选择――记福建宁德地委书记荆福生》：
1995年春天，荆福生调任宁德地委书记。这里曾是父亲南下的第一站，今天他又来到了这里，命运似乎注定了他要和闽东321万人民的心息息相连，注定了他要走一条辉煌与痛苦相伴的道路。
……然而命运的苛责无情又无理，年仅16岁的小荆薇在这花样的年纪永远地离开了。在妻子面前还要强颜欢笑，他不愿表现出丧女之痛而刺激早就瘫痪在床的爱人……但是，灾难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临，荆福生的百般体贴终于没能牵住妻子本已虚弱不堪的病体。在丧女之痛的打击下，妻子终因呼吸肌严重衰竭撒手人寰……荆福生看着他亲自为妻子设计的还未能用上的那副绑带，欲哭无泪……短短两年，痛失三位至亲至爱的人，命运给荆福生开出了一道永远无解的不等式。然而他没有抱怨生活的无情，而是选择把闽东人民视为父母、兄弟、子女，视为至爱亲人，他要把自己未尽的爱，全部融注在这片土地上……
文章写得不错，荆福生很喜欢。但他觉得这家刊物读者面还不够广，还有继续“闪光”的空间。于是，荆福生继续通过各种渠道“推销”自己，也很快取得成果。2001年5月22日，《人民日报》在第4版头条位置刊出长篇通讯《市委书记的“家”事》，还配发了一段“编后语”：福建宁德市委书记荆福生的遭遇，让人同情，但是，他的高尚品德更让人崇敬。两年间痛失三位亲人，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荆福生没有沉浸在哀伤和悲痛里，是因为他心里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一个共产党员、一名领导干部所肩负的重要使命：带领320万人民发展经济，摆脱贫困，走向富裕。……沉溺在个人的幸福或不幸之中，忘记了自己更为重大的责任和神圣的使命，都可能是一种失职。把为千百万人谋利益当作自己的幸福，用千百万人的幸福弥补个人的不幸，就是一个幸福的人。荆福生的不幸和幸福，正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一个领导干部应有的品德和本色。
中央权威报刊的报道，让荆福生一夜之间成为炙手可热的新闻人物。这些报道，极力渲染他在接连遭遇家庭不幸的同时，是如何忘我工作、促进闽东地区发展的。在一报一刊的文章中，他主政宁德几年来，摘掉了4个国家级贫困县和49个省级贫困乡的贫困帽子，一个“闽东人民的好儿子”的公仆形象跃然纸上……尽管家庭不幸是事实，但这些报道在今天读起来，仍然颇具讽刺意味。
果然不出荆福生所料，权威报刊的报道产生了立竿见影的奇效，他的事迹很快引起了组织部门的重视。
这位“勤政廉政的人民好公仆”兼“道德君子”被提拔后，抱养了一个1岁多的小女孩，起名荆喜，以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他对荆喜视若掌上明珠，还雇请了两个保姆到家照料。
四
“老公，我日日夜夜想你想得好辛苦啊!”在荆福生坐上省委宣传部长的交椅后不久，吕玉萍借口“两地分居人憔悴”，要求结束“牛郎织女”的生活。于是，荆福生又将老婆调往福建省石油公司任人事处副处长。
吕玉萍原来想回福州“看紧”位高权重的丈夫，防止他再跟别的女人偷腥，但后来她发现比拴紧老公裤带更好玩的差使：充当“账房太太”，大肆收受贿赂。荆福生则对妻子“日进斗金”睁只眼闭只眼。
或许尝到了媒体炒作的甜头，抑或担忧暴富后引起外界注目，荆福生开始了第二轮宣传热潮，而这一次他亲自操刀。2004年10月，荆福生在《求是》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领导干部要带头弘扬求真务实精神》的文章。领导发表一篇文章也许不算什么，但重要的在于它是全国最具权威性的刊物――尤其是相对于领导干部而言。于是，荆福生在办公室里经常拿出这本刊物来示人，说自己的文章写得如何如何。上台讲话，他也爱引用自己的这篇文章，要求各级领导干部要“带头弘扬求真务实精神”。而他究竟是如何“带头”和“弘扬求真务实”的呢?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2005年，荆福生在仕途发展问题上，想到了“借题发挥”这四个字。6月7日，他在北京出席“建设海峡西岸经济区”论坛时，接受了中央及福建媒体的采访。有记者问，福建为何要在北京举办这个论坛?荆福生说，此举可让中央，让北京了解海峡西岸经济区建设的内容、含义和具体目标，得到专家学者们的指点和帮助――此举的确让中央和北京的一些人“了解”了荆福生，比方说他的政治抱负，他的经济实力，他的口才以及他的大手笔(据说，荆福生有过“一场会发出32万红包”的惊人之举)。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荆福生意气风发之际，他隐隐约约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预感：
他从团省委带到宁德市任周宁县“三光书记”(官位卖光、财政的钱花光、看中的女人搞光)的林龙飞身陷囹圄(2004年12月31日上午，被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一审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与荆福生关系密切的冯德辉，2004年8月被福建省公安厅办案人员在福州长乐机场逮捕。冯德辉此前系福建华隆房地产有限公司总经理、福建省人大代表、宁德市政协委员，头顶着“福建省优秀青年企业家”的桂冠，还有“宁德首富”之称。冯德辉以黑社会手段控制当地娱乐业，他在南花园的一幢别墅被市民戏称为宁德“红楼”，而腐化当地官员发迹的“故事”也广为流传。
紧接着，荆福生主政宁德时栽培的一批干部，包括原市委秘书长黄朝阳，原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缪友灼，宁德八县一区的几位主要领导，如原福安市委书记林旭荣、原寿宁县委书记郑向东、原蕉山区委书记王朝阳、原闽东电力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翁小巧、原福建省体育局计财处处长郑国璋及市政府几个主要局、委、办在内的不少干部纷纷被“双规”。而他的亲信、原宁德市国土资源局局长高胜慈也于2005年9月被福建省纪委“双规”。
更离奇的是，荆福生曾经的工作搭档、学徒工出身的福建省工商局局长周金伙于2005年6月潜逃出国……
2005年9月28日，吕玉萍突然在北京被中纪委“双规”。荆福生内心惶惶，但他竭力掩饰自己的惊恐和不安，除照常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还四处去“视察”。
然而，吕玉萍在“双规”后，很快就交代有100多人给他家行贿，经她本人之手就进账达300多万元。10月12日，在获取了直接证据后，荆福生被中纪委“双规”。这一天，他正赴厦门市调研，刚住进位于厦门湖里区悦华路101号的一个五星级酒店就被带走了。
2006年8月4日，福建省人大常委会发布公告，莆田市人大常委会依法罢免了荆福生的福建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职务。而此前的2006年6月29日，莆田市第四届人大常委会第42次会议通过了罢免荆福生的省人大代表职务的议案，作出了关于罢免荆福牛的省人大代表职务的决定。决定说，鉴于荆福生任职期间严重违法违纪，已不适合继续担任省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职务。
8月10日，中纪委通报了荆福生违法犯罪的事实，通报说：中央纪委常委会议认为，荆福生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收受他人钱款，以权谋私，生活腐化，道德败坏，其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纪，并涉嫌受贿犯罪。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等有关规定，经中央纪委常委会议审议并报中共中央批准，决定给予荆福生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并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身为高级领导干部，荆福生并不是因为不懂法而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事实上，他不仅对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的政策十分了解，而且还经常在台上高喊反腐败，并向各级部署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举措。
在反腐败工作会议上，荆福生的话语总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对反腐败显得那样的坚决。对于送“红包”问题，荆福生曾公开强调，要充分认识收、送“红包”问题的严重危害，切实提高对纠治“红包”问题紧迫性的认识，并要求大力宣扬廉洁自律典型，有选择地曝光一批典型案例，形成良好的舆论氛围……
可以说，荆福生是个十足的官场“两面人”的典型代表，他一方面在台上大力宣传廉政建设，另一方面又在台下大肆收受贿赂。从这个“两面人”身上，我们看到了近年来被查处的贪官的一些共性。
(此文的写作过程得到中共福建省纪委和宁凯先生的帮助，对此表示感谢。)
(组稿 郑红 责编 江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