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叶企孙,不应隐去他在解放后的遭遇|叶企孙

时间：2019-01-28 17:42:23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也许今年是清华大学建校100周年的缘故，媒体关于回忆清华人和清华事的文章也逐渐多了起来。有不少文章提到清华物理系元老叶企孙先生，说现在我们国家许多著名的科学家、两院院士，甚至诺贝尔奖得主，都曾经是他的学生。
　　1926年，清华建立理学院时，他是首任院长兼物理系主任。在我国23位“两弹一星”功臣中，有9人曾经是他的学生，有2人是他的学生的学生，还有2人与他关系密切。但就是这么一位泰斗级的人物，却在解放后的几十年里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文革”中甚至还锒铛入狱。我不明白我们的媒体在介绍他的生平时，为啥要故意隐去他在解放以后的遭遇？是怕引起非议，还是怕刊出后会对我们国家造成不好的影响？
　　其实，叶先生的遭遇是客观存在的，是掩饰不了的；老老实实承认我们当年的失误，非但不会有损我们的形象，反而更能激起我们深刻的反思，从而更加珍惜我们今天的和谐环境。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去掩饰这一段过错，难道我们现在连这点勇气、这点自信都没有吗？鉴于“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的忠告，因此，我想对叶先生在解放以后的遭遇作如下补充：
　　解放以后，叶先生因“熊大缜案”而受到牵连。其实“熊案”是一件错案。熊大缜是江西南昌人，1913年出生。1931年考入清华大学，1932年秋进入清华物理系，是叶企孙的学生，两人情深谊笃。抗战爆发后，熊在地下党的动员下来到冀中根据地参加抗日活动。因为当时根据地急需懂化学，能够制造炸药和通信技术的人。由于熊懂技术，因而到冀中后不久就受到重用，先任冀中军区印刷所所长，后被提升为军区供给部长。但后来却被引起怀疑（其中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既有“锄奸”扩大化的问题，又有党内一些干部对大城市去的知识分子缺乏信任感的问题，也不排斥熊一去因为懂技术就得到重用而让他人产生妒忌感等等），继而遭到逮捕。在严刑逼供之下，吐出叶先生与他的关系，似乎他是受叶先生的指派才前往根据地的。其实是无稽之谈，其中不乏屈打成招的成分。1939年，日军对冀中平原进行频繁“扫荡”。同年7月，在机关转移途中，押解人员未得组织决定，便擅自将熊大缜野蛮处死（此人后来受到处分）。3个月后，组织上正式宣布：熊为汉奸，国民党特务，已被处决。
　　由于叶企孙是熊大缜的老师，双方关系密切，因此在熊大缜遭处决后，叶先生也受到了牵连，说叶是CC特务，熊大缜是受叶支派前往冀中的云云。直到全国解放，因为熊案翻不了，因此叶先生就一直受到怀疑。
　　“文革”中，有人因为要搞吕正操（“天津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成立于1937年，是由国共两党共同商建的统战组织。熊曾经在吕部和河北省主席鹿钟麟之间充当过说客，其目的是想让二者联合抗战。结果却被说成是“想拉吕的部队到国民党去”），于是又牵出“熊案”，继而又追查到叶企孙的身上。1968年，北大“井冈山”(系造反派组织)贴出大字报：“打倒CC大特务叶企孙”，对叶进行挂牌批斗，并将他关进“牛棚”。同年6月28日，叶企孙遭逮捕，直至1969年11月因前列腺肥大症而被放回北大。此时他两腿已经浮肿，但仍遭隔离审查：工资停发，温饱难求，疾病无医（叶先生是单身，终身未娶）。
　　1977年1月12日，叶企孙因病情恶化被送进医院，第二天即告身亡。当时，全国大小报刊对此均未发任何消息。在1月19日举行的叶先生的追悼会上，因“悼词”对他的评价不公，他的好友吴有训中途退出，以示抗议。直到1986年8月20日，中共河北省委经过甄别，作出了“关于熊大正（缜）特务问题的平反决定”，叶企孙的冤案才得以厘清。1987年2月26日，《人民日报》第五版以半版的篇幅刊登了沈克琦、孙佶、汪永铨等人合写的“深切怀念叶企孙教授”一文，才算为叶先生彻底昭雪。
　　其实叶先生的遭遇，正是我国在“左”倾思潮的年代里，无数知识分子境况的真实写照，是无法回避的历史现实。愈想遮掩，愈显笨拙，反遭非议。人们不禁会问：当初是这样，难道现在还是这样么？因此孰轻孰重，值得好好思量。
　　【陈绘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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