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欠了他] 讲真的

时间：2019-03-09 05:45:23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与卓风邂逅时，他35岁，我27岁。他曾是我的初中历史老师，教了一学期就离职了。上学那会儿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愤世嫉俗的青年。　　这天我要买一份商业保险，约了来谈合同的经纪人，居然就是他。
　　他居然混到了卖保险的地步，因此我们见面多少有点尴尬。幸好他已经是个经过风浪的人，片刻之后便坦然了，大方说起现在的处境，从学校离职后，以为外面有更好的天地，结果只是凌乱地打了许多工，一直没结婚，经济情况也不好。
　　我也说了我的情况，大学毕业后，做着一份文职，倒也稳定，就是没什么大发展，于是想给自己买份保障，这年头，安全感是自己给的。卓风便在这时幽了一默，他说，还是嫁人吧，眼光准了，比买保险更保险。我笑了，空窗已经两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也不好找。
　　这天我签下了保单，一年4500元的保费，是我年薪的1/10。卓风很高兴，执意要请我吃饭。去的是中餐馆，点了好几份分量偏大、价格偏低的菜，却吃得很愉快，搜刮了许多中学时候的事来说。
　　
　　我没想到卓风从此开始追求我。听上去有点难堪，按传统礼教来说，他曾是我的老师，几乎等同于我的长辈。而且，更令我说不出口的是，他年纪比较大，又穷，他有没有想过和我之间的差距？所以，对卓风的示好，我没有回应。他说，出来吃饭吧?我就说我有事。可是这招后来不管用，哪怕我把忙碌的时间夸张到凌晨1点，1点之后，仍然会接到他的电话，问我，忙完没，下来喝点东西吧？
　　我相貌普通，工作普通，社交能力普通。婚恋专家说，孤独的人尽管各有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条件不够好。于是我有点自暴自弃。对卓风强烈的追求，我便最终没有顶住。应约了一次，两次，第三次已经无所谓了。
　　然后我们就上床了。在我的家里，我的床上，卓风像条吭哧吭哧的老牛。黑暗里，我盯着他晃动的发顶，心里忽然升起莫大的惶恐，我这是干什么呢？我才27岁，人生还有大把的可能，却和一个又老又穷的男人纠缠不清。
　　
　　卓风的下一步，是搬进我的房子。我要说的是，他并不打算替我付房租。我应该体谅他，应该看到他疲于奔命，穷困潦倒。必要的时候，我还应该接济他一下，比如替他买衣服，往他钱包里塞上几张钞票。我这么做了。后来发现这成了习惯。
　　我们的性生活堪称完美，这大概是我和他在一起最大的乐趣。他几乎是个性学家，并且开明得吓人，研究AV那是高中男生的游戏，他更热衷研发我本人。于是我和卓风的爱情生活，其实只有做爱和金钱倒贴这两项内容。我们没完没了地折腾对方的身体，发出唯恐不够热情的惊叹。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有一天清晨照镜子，发现镜中的我老了不止一点点。也许是错觉，但我就是固执地认为，和卓风的厮混，抽走了我的精气神儿。卓风却已经认定我了，在他眼里，我倒是个不坏的女朋友，性格温和，相貌也算过得去，更重要的是，肯给他钱花。
　　有一次他甚至提到了结婚。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一间租来的房子，一个成天等着我倒贴的男人，结婚?好冷的笑话。
　　
　　趁卓风去郊区跑业务的那个下午，我从那处房子搬走了，还辞了职，本来就是没前途的工作，做得有气无力。我消失得莫名其妙。头一天晚上，我们还做了爱，应我的要求，这场爱做得长长的。也许我将用很长一段时间来回忆这场性爱，但我很清楚在孤独一辈子与穷困一辈子之间，我宁愿选择前者。
　　但我没想到还会与卓风相遇，这城市真是太小了。遇见他是在3年后，3年后我终于交到一个靠谱的男朋友，工作不错，人品不错，而且恰好喜欢我，我们正在商量结婚的事。这是我人生一个重大转折点，我终于等到了符合标准的男人。我这年30岁，我妈说，女人应该在32岁之前生孩子。
　　遇见卓风那天我在商场看上一条裙子，打完折还要七百多，真是贵死了。一转身，就看见卓风站在我后面。是卓风，又不像卓风。3年以后的他，老了点，却居然漂亮了。我是说，他穿着剪裁很好的衣服，一点都不像过得不如意的样子。
　　这年卓风38岁，作为男人，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没有迂回，他直接就问，为什么离开?像演电视一样，这个男人苦苦追问我为什么要抛弃他。其实用脚趾头都想出来了，贫穷的男人，留不住他的女人。
　　可是卓风现在不穷了，不过隔了3年，他忽然时来运转。其实就在我逃走的那个下午，他的发迹初露端倪。那个下午他去郊区拉保险，在长途车上用曾经学过的掌压急救知识，救了一个心脏病发作的老头儿。
　　老头儿的儿子开着一间私立学校，为了报恩，把整个学校的学生保险业务都给了他。事业因此一步步拓开，职务也越升越高，后来便开始自己做投资，终于可以坐在金字塔的高端，吹冷气，喝咖啡，开奥迪。
　　这个下午我很多次想要告辞，因为被难以言状的羞耻感堵得喘不上气来。可是卓风拉住我，他说，你的保险单一直在银行缴费，电话号码却换掉了，你到底想怎样？
　　他说，你回来，我需要你。他的手臂不顾礼仪地环抱在我肩上。最后他的唇也压下来，逼仄的空气，惶惑到快爆炸的灵魂，令我失去了理智。
　　
　　其实我从未失去理智。我无时无刻不在筹划，自己的人生该怎样走。我不能答应卓风，我记得我找了个靠谱的男人，就快成功嫁出去了。可是我承认，如果卓风与我的未婚夫进行一番博弈的话，无疑是卓风完胜。现在的他，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却紧紧抓住我的手，像个从未被伤害的大情人。
　　我只是战胜不了自己的羞耻感。
　　第三天我收到一个包裹，打开来，正是那条我看上却舍不得买的裙子。过了两天，又收到一条施华洛世奇水晶项链，每次路过它，我都会迈不动步。
　　这就是卓风，只有他知道我需要什么。
　　这些礼物让我心烦意乱。可我还是把新裙子穿上了，把项链也戴上了。直到这天下班后，在门口看到卓风的车，他的脸在缓缓落下的车窗后炽烈地盯着我，我就知道我完了。
　　30岁这年，我将再一次当个落跑的女人。理智是什么?理智就像逛超市，要勇于带上计算器，时刻测算最佳性价比。这天卓风对我说，我的身体很想念你。
　　我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热起来。这个可恶的男人，他到底记得我的贪恋，并准确地击中了它。那么多浓郁的夜晚，我曾经多么热情彭湃地被他开发。
　　
　　这天我没有回家，和卓风去了泸湖宾馆。
　　这天我让自己彻底沦陷，不过是旧人，没什么好难堪的。所以我们都很专心，一寸一寸摸索，追求，寻找，仍是熟悉的快乐，熟悉的低吟，熟悉的要死又要活。
　　这样的快乐，后来又有了许多次。我在第五次的时候向未婚夫提出分手，离开他，我可以很直接，因为他是个独立的人，没有我也能活。而卓风没有我就不能活，这是他亲口说的。
　　去泸湖宾馆第十次的时候，我要求去卓风的家。他说他买了房子，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子下面就是游泳池。我提出这个要求的第二天，卓风就消失了，电话打通了，却总是被他不由分说地挂掉。
　　我预感到了什么，却不肯去求证。只好等，这一等就是半个月，然后，我的身体开始不对劲，去医院查了，竟是梅毒。我发了疯一般，冲去了卓风的公司，却发现他早就从保险公司离职。而他的房子他的车子他这个人，在哪里?在哪？
　　冷静下来之后我陷入绝望。找到他又如何？大闹一场，毁掉的是他，还是我自己?两个月后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恨我，这是你该得的。卓风发了财，发了财的男人很容易乱玩，何况卓风认为这世界欠了他的，所以他有玩的资格，却不小心染了病，可是天知道他对我的仇恨有多剧烈，大约在得知染病的那一刻，他就决定找到我，他要让我这个无情又贪婪的女人尝尝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
　　这天我坐在阳台上，盯着手机里的短信，很想回过去一句话，想了许久，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甚至不恨卓风，我想像不出他在过去的许多日夜，是如何辗转反侧地咀嚼和消化对我的仇恨，所以，我真的欠了他的。
　　我在30岁这年仍然没有嫁出去，我想，是我活该。
　　周西海/荐

相关热词搜索：我真，欠了，

[我真的欠了他] 讲真的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