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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阳光正好

    时间:2020-03-20 05:08:1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打开采访笔记,翻到9月12日,第一句话竟是:

    窗外阳光正好。

    那一天,是我第二次走进于振立先生的工作室。为什么首先写下的是这句话,无法想起。

    但,一切落笔,皆有因由。索性,就做了文章的题目吧。

    尊敬的于先生,可否?

    翻遍我所有的采访录音,独独少了和于先生的交谈。或许,冥冥中,是他不希望我只是一个记录者。他的世界,需要我们如他一般的触摸。这样的触摸,是带着温度的注目,是平和如月的远望,是深刻凝练的解读。因为,他喜欢在安静中慢慢走过。

    于振立这三个字,是一个传奇的缩写。我周围有很多人,在很多场合,向我谈起这个名字,赞叹中也夹杂着些许的困惑。

    他隐居的大黑山,我无数次开车去过。那个弯曲向上的路口,那座怪堡似的屋宇,我也无数次张望着猜想着。我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一棵独特的老树,守着春夏秋冬的轮回,写着自己用色彩垂青的四季;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一位孤独的舞者,伴着清风明月的往来,跳着生命不断推陈出新的舞步

    谜团多了,脚步就急促了。

    一个春日,我约了好友季先生带路,想做一次不速之客。结果,眼望着属于于先生的城堡就在眼前了,两只村犬一身霸气左跳右扑拦在路上,阻止了我们前行。

    我和季先生无奈转身,心里慨叹一声:缘分不到哇。

    去年7月4日的下午,我得到商先生相助,驱车大黑山,终于拜见了于先生。

    那天,天气很热。蜿蜒的山中小路,人少,鸟静,高大的栎树左右交错着,投下片片荫凉,令人心情大好。隐约而至的蝉鸣,好像也谱成了调子,不那么鼓噪了。

    微风把我们一行三人送到了于先生的城堡前。没有院门,一块宽阔的平台算是街面吧,一条水泥、石板铺就的小路,刻着一些充满于氏风格的短语和符号,引导着我们走上了高高的庭院。其实,至今,我还是弄不清整座城堡的布局与结构。我的眼里,一切都是错落地守着秩序,参差地拥有各自的空间。那些人们津津乐道的“建材”,或隐或现,用各种无法想到的呈现方式,打量着我这个陌生的来客。

    但是,我认识它们。

    酒瓶子,药瓶子,旧轮胎,破电视,水泥块,老磨盘,粗瓷碗,茶杯,碎碾子,瓦片,砖头不腐不败的,无毒无害的,这些在城市乡村已经生命枯萎的残品弃物,被于先生请进山里,一双粗壮的手,带着对美的独特理解与尊重,重新组合、排列,给予了它们形形色色的新生命,陪伴着于先生迎风,看雨,赏月,听雪。这一程,已是二十余年。

    于是,墙不再是那个墙,梁也不再是那个梁,连庭院,也长出了座座“酒瓶塔”“茶壶塔”,生出一朵朵罕见的“玻璃蘑菇”和一个硕大的“地球村”。每一面墙壁,每一扇窗户,每一处庭院,都成为于先生随意创作的“画布”,油漆、酒瓶、旧物做工具,沿着城堡的起伏,布满了几何图案、夸张的符号、充满寓意的装置,尽情地表达着于先生对生活与艺术的朴素认识。取名“涅”“救赎墙”“九五之尊”等景观,不为材质,默默地看上一眼,内心已是风起云涌了。不可复制的于氏造型艺术,在这个山谷里,直接平民化了,让生长于山前屋后的杏树桃树看歪了脖子。

    工作室的东门外,于先生喜欢坐在自制的木椅上。一支香烟燃起,吐出不规则的烟圈。一头卷曲的头发,像桀骜不驯的海浪,簇拥着一双灵动的目光,静观我的惊愕和震撼。

    我终于知道,我面前的于先生,用他自己的方式,送给他生活的世界一个朴素的词:懂你。院子里年年花满树果满枝的杏树桃树,花坛中年年青翠茂盛的马莲草,也用它们的方式,送给于先生一个词:懂你。

    懂你。还是懂你。

    两个相同的词。两段不同的表达。

    “口中口,墙中游,人在口中留为囚。

    上下左右步,来来去去走。

    一枝红杏圈中候,引渡人再回到囚。”

    这首写于1988年12月的打油诗,拂去表面轻浮的泡沫,亮出了于先生严肃的对待艺术乃至人生的态度,也为他的转身与隐遁做了最好的注解。

    在慢慢地走近中,这种感觉尤为深刻。

    批评家刘骁纯是于先生交往三十多年的朋友。他在于先生《自逐》一书中,曾撰文对其艺术创作历程做了高度的概括。他写道:

    于振立是个创作活力很旺盛的艺术家。文革十年,风华正茂,他以满腔的热情临摹放大过两百多幅毛主席像,创作了八十余幅政治宣传画,其中《欢迎哥哥姐姐下乡来》《社会主义到处都在胜利前进》等,都可以列入文革美术的代表性作品。其后,随着社会的急剧变化,他的艺术也猛然转入了伤痕美术,代表作有《彭总故乡行诗意》《国难》《老桨》等。再后,又转向了表现主义,1989年的大幅油画《吃喜酒的女人们》成为他的成名作。正当人们看好他的表现主义绘画潜能时,他又转向了布面综合材料的抽象绘画,并于1993年3月在中国美术馆为此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如今不妨称其为“抽象写意主义”。又是在学术界热议他的抽象绘画才能时,他又淡出画坛,于1994年12月26日遁入大黑山盖房子,用废弃物搭窝,一搭就是十八年。他将自己的艺术观念、社会忧思、庄禅信仰、人生体悟等等都倾注在了筑造过程之中,他的生活、思想、创作都升跃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这段“素描”的背后,藏着一些深邃的符号,和于先生的生命历程,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我曾在商先生个人的收藏馆里,见到了于先生当年部分“革命宣传画”的印刷品。

    虽然无法邂逅原作,但工业化的操作丝毫没有减弱一分饱满的豪情。那些令人血涌的张力,在岁月的流逝里,依旧保留着旺盛的气息。

    那是于先生的青春作笔,绘就的时代画卷。

    此后,他不断地批判自己,挑战自己,用自己的独特思考和艺术感觉,完成一个个令人瞠目的转身:从写实到表现,从表现到抽象,从架上到房上,从房上到生活。不断生长的房子,不断丰富的思考,不断创新的作品,不断长高的生命,于先生将雕塑、营造装置和触摸等方式,结合在一起,表达着一种理解,一种尊重,一种呐喊,一种怀念和期望。

    这样的人,能不“怪”吗?

    “怪人”于先生,却让我心里很暖。

    九月,我和几位朋友再次拜访了于先生。

    还是工作室的东门外,我们围着一块青石板落座。

    于先生得知我们来,早就切好了西瓜,用一个纱罩罩着。他还洗了一盘桃子,亲自剥了皮给我,告诉我,吃吧,我种的,一点农药没有。

    那天,他的心情很好。朗朗的笑声一阵阵回荡在院落里,他讲起上小学时,因为做的泥塑《桃子》特别形象,被学校领导表扬,被大家认为具有画画的天分。他还讲起他的大姐,他的母亲。那些久违的回忆,好几次红了他的眼圈。连他自己都直说:我这人最不爱回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那天,他竟然破了例,带着我参观了他的客厅、书房、卧室以及楼上正在布置中的工作展室。

    他不喜欢别人干扰他的生活,也不愿意对别人敞开自己的空间。这些,来访之前,我都知道。所以,尽管我来了,但我不敢提任何参观要求。

    没想到,他独独给了我这个特权。

    于先生说:格格,你可是参观我“私人领地”的第一个女人啊。

    或许,我是跟“格格”这两字沾光了吧。

    他的客厅,书房,卧室,一间挨着一间,全无章法的彼此相通,实在令人摸不着头绪。每个房间里面都很拥挤,不是空间不大,而是他摆设的旧物太多,多到每个角落,都显得膨胀,眼睛里总有读不完的东西。以至于我常常有种错觉,好像闭眼伸手一摸,就能抓到满手的“旧宝贝”。的确,在于先生这里,每件旧物都是宝贝。

    引导我走进客厅的是一张于先生自己设计的海报。“欢迎您到此一游”,红色的美术字,倒是洒脱,令人神悦。右侧偏偏竖着四个大字“注意八项”,三个惊叹号,又生出“八项注意”,从“注意安全小心荆棘”到最后的“注意时间小心浪费”,读罢像是走到一位长者的面前,又像是遇到一个调皮的孩童。特别是第七项“注意预告小心身体”,唯恐见者不明其意,还特意用箭头标示在左侧,进行细解:“提前通知约会自然”。

    带着这些“注意”走进客厅,我的嘴角还没有收住笑意。

    挂在客厅里的老母亲的画像,是客厅里最庄重的陈设。这幅画于1984年的油画,承载着于先生太多的情感。母亲走了,谁再心疼他怎么瘦了?谁再关心他冬天屋子里冷不冷?这个世界最疼爱他的那个人去了天堂,他成了孤独的孩子。每天,唯有站在母亲的画像前,再续母子间无人能懂的情话。

    于先生极其念旧,自己看病带回来的x光片子制作成简易的灯罩,上面爬满了或明或暗的图案,间或粘上去一两张奇形怪状的备忘录,在夜晚的灯光里,陪着于先生,编写着日月春秋的密码。没有谁可以破解,也无需向谁表达。它们已经习惯了,和于先生一样,在沉默里守望、停留,至于那些表层的震撼、不解或是猜想,随风而去就好。

    于先生给予我的特权,让我走进书房、卧室的每一步,都是惊叹而行。

    哪有这样的人,用书营造了自己的秘密家园?

    他的书房、卧室,到处都是书。架上的,地上的,角落里的,被子上的,好像一低头,一抬手,各种书就等在那里。他的书桌上,像是书籍们下了课,随心所欲地跑到桌上漫步,并一直走到他每日要记的“生活手记”里。从1994年12月进山造屋,他就没间断过记录。20年了,房子在长高,笔记在增厚,至今已完成三百万字20整册,记录着于先生的生活经历、阅读感悟、生命体验、工作室改造方案等。他的思考与认识,他的感悟与体量,在文字和图画里,真实地传递着一种声音,一种与周遭世界的对话及自我的警醒。

    我很好奇,我的今日来访,于先生会记些什么呢?

    一抬头,一本《从卡夫卡到昆德拉》闯进了我的视线。我着实吃了一惊。我没有想到,于先生也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探寻。后来我才发现,于先生看的书很杂,除了绘画,还有大量的哲学经典、文学名著及不少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

    原来,他躲在深山城堡里,是在寻找内心的精神高地啊!

    也许,卡夫卡的独孤,他最能懂。

    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台湾的蒋勋先生坐到于先生的面前,会不会彻夜畅谈?因为,只有内心高度契合的人,才能在灵魂深处听到共鸣。

    隐居深山的于先生,原来并不孤独啊。

    在书房里,于先生给我播放了一段录像。是儿子婚礼的录像。在儿子的婚礼上,他流泪了。或许是因为激动,他的祝福演说很是另类:

    你们要带着喜悦的心情去做一切事。可能这个过程很痛苦,而生命就是一个痛苦折磨的过程。真正的喜悦是努力获得的,一切的喜悦就当做汗水泪水去做吧,把艰难当做喜悦去度过

    抛却俗常的祝词,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真情令人动容?

    大黑山响水观沟35号,于先生的工作室。东门外,有一座用旧瓶子做成的装置,名日“载”。里面,是几簇绿油油的马莲草。那种蓬勃,忘乎所以,无拘无束。每个春天,开放在座座“瓶塔”间的桃花杏花,恣意奔放,自得其乐。坐在二楼露台上抽烟的于先生,常常望着它们,望向风来的地方。

    那次拜访,于先生说,下雪时,这里很美,你们来吧。

    于是,我盼着今年的雪落。也许我的笔记上,还会写着:

    窗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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