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北城共青团【杨北城的诗】

时间：2019-02-13 05:37:57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作者简介：杨北城（杨北成），客家人，现居北京。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有散文、诗歌，短篇小说散见各种选本。出版诗文集《皈依之路》、《秘密的火焰》。　　诗观：诗不是抽象的物。你想要的伟大之诗，一直就在那里。
　　
　　时间里的一匹马
　　
　　你看见的，是时间里的那匹马
　　不是我嗒嗒地，跑在你前面
　　虚握的缰绳，绷紧的发条
　　忽然定格在一堵，马脸墙上
　　你从马眼中，重温世界
　　倒置的草地，预言的栅栏
　　和越来越远的水槽
　　你的身份，不善不恶，不明不白
　　骑手，盗马贼，牧马人，驯马师
　　而行吟的诗人，是你和马的私生子
　　他吃下一个草原，写下一堆灰烬
　　
　　以梦为马，比时间更快的
　　这尘世最大的鸟，从落日的弯曲中挣脱
　　把最重的风，送上千里
　　
　　我触碰到了南方深锁的庭院
　　
　　我触碰到了南方深锁的庭院
　　在冬天阴雨的檐下我几乎伸手可及
　　轻扣铜色门环把南方
　　半遮半拦的隐私拨弄
　　“深锁”如果面对南方我无动于衷
　　我将成为罪人像块磨盘
　　被虚无折磨在石头小镇慢慢老去
　　深锁的庭院为我紧锁一支喑哑的挽歌
　　一根根灯心草全部倒向墙外
　　寸草之心往深巷输送着巨额的光线
　　在冬笋的根部它们抵达天井
　　青石铺开更传统的家族
　　骑着竹马我回到这里南方的雨巷
　　我看见深锁在打开以锈蚀的速度
　　当我真的走进了庭院它的深处却长满苔藓
　　因为很少有人回来
　　这些苔藓爬过了邻家
　　
　　猫
　　
　　它被自己囚禁在屋里
　　匍匐着，黑夜完美的曲线
　　当它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我被它焦灼的影子惊醒
　　这小兽如虎的步态，使我警觉
　　远远打量着它满足的自恋
　　没有因为喜爱，抚摸它披挂的绸缎
　　
　　它的摹拟出自天才的家传
　　但它的眼神迷离，叫声暧昧恍惚
　　像一团抓住又松开的梦
　　片刻的安逸，模糊了夜晚
　　一只猫，在方寸之地
　　跳跃，腾挪，几乎影响了我
　　蜷缩着低吼，钻出自己的身体
　　
　　沿着旧铁路
　　
　　沿着一段旧铁路，往前走
　　是否就能回到，一个叫从前的地方
　　回到青春期的岔道口
　　那么轻易地，就选择了方向
　　
　　向南，一直向南
　　然后转过身来，又向北
　　如今你就生活在说南方话的北方
　　你却分不清，哪是北了
　　
　　一段铁路死了，火车还活着
　　它正越驶越远，驶出了你的视线
　　可你心里，还在呜呜的鸣叫着
　　声音越来越大
　　
　　雨天，只是安静地坐着
　　
　　用一整天，坐在窗前
　　是奢侈的
　　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只是呼吸，吐纳
　　漫不经心地
　　想念一个乌有的地方
　　会是什么地方
　　
　　这一整天，都是你的
　　没有人能把它拿走
　　雨水还在浸泡着南方
　　影子沾染着湿气
　　窗外是梅的梅雨
　　叫她梅，几乎有些暧昧
　　
　　而一整天，你没有动心
　　只是欠了欠身
　　雨，还在一个乌有的地方下着
　　那会是个什么地方
　　会不会也有人，安静地坐着
　　就在你对面
　　都一整天了，不说一句话
　　
　　卷心菜
　　
　　秘密地生长，一个女奴的美丽
　　诗歌也不能拯救的清白
　　一把刀，剖开她的襟怀
　　
　　我曾一天天看着她变得浑圆
　　受孕后膨胀的自恋
　　在田间，一层层修筑城堡
　　
　　她隐忍的爱情，多像一团火焰
　　像一只菜心虫的咒语
　　反圈过来，把火熄灭
　　
　　“相爱吧，终有一散的人们”
　　
　　当你们抱紧在城市的边缘
　　我正在路上，运送一棵卷心菜
　　走过外省的冬天
　　
　　蒸汽火车
　　
　　终于坐上了蒸汽火车
　　却不能回到蒸汽时代
　　钢铁尽头的小站
　　到黄昏，还是看不见它的美丽
　　这一公里一公里的爱
　　像刺入枕木的道钉，无法剔除
　　它让我一寸寸疼痛
　　拔出骨刺的人，却拔不出隐疾
　　可我只想做个无病的人
　　两次回到同一个村庄
　　“天黑之前，我们还要赶很长的路
　　身处异乡，反复练习着死亡”
　　我想见证你讲述过的一切
　　“我们不过是人间之美的过客”
　　从一个异乡到另一个异乡
　　陌生的身体，向往着倾覆之美
　　
　　中年是一匹安静的马
　　
　　中年是一匹安静的马，如水不见槽
　　归鸟在林，不见空
　　一个梦境退向边境，城市的月光弯刀
　　不见麦子俯首，葵不见秋
　　草垛不见旷野，山坡卷起嘶鸣
　　是走过的他乡，你可以在信里写着故乡
　　是偶遇的人，你可以在心里视为有情人
　　现在，你心如马石，看暮色拉开幕
　　看痴情于草香的人，反刍着寂静
　　可我不忍心再看一眼你辽阔的额头
　　熟视无睹，中年也可能不在这一年
　　甚至不在松林，风不见风声
　　夜雨下了一夜，雨不见雨声
　　问前半生，你将被一句空话所误
　　你编织的草原，也拖沓得像一位怨妇
　　你被她一点点拖着走，更多的欢愉收紧
　　即使身体里有一片草海，它还在远方澎湃
　　心里却没有波澜，你只想被岁月松开缰绳
　　吃着回头草，向大地垂下金色的尾巴
　　
　　没有人能带走一场雨
　　
　　雨总是要停的
　　躲雨的人，终有一散
　　即使你还在南方滞留
　　迟迟不肯收起阴郁的伞
　　走散的人，也还会再走散
　　
　　雨后，一切变得难于捉摸
　　想想可爱的事物
　　仿佛都来自雨水的心肠
　　而想放下的事物，却拖泥带水
　　陷在琐碎的生活里，悄无声响
　　
　　我走在人们散去的路上
　　风吹干了我的衣裳
　　没有人能带走一场雨
　　像带走一个人的故乡
　　那不断向上提起的竹篮
　　在你够不着的高处
　　空得使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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