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药的回忆] 强迫回忆症吃什么药

时间：2019-02-14 05:34:14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儿时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河北三条石的一个大院里，七八户人家，不是东房赵家、吴家，就是西屋张家、董家，或者北房高台阶上王家，在院里熬药。那时都生煤球炉子，一般大都在擦黑儿，晚饭做完，院子空闲，炉子将熄时刻，把粗砂制的小药锅端出来坐上，里面盛满了一包包打开的各种草药，慢火微炖。伴着寂静中咕嘟咕嘟的声音，混着辛、酸、辣、苦、甘合在一起的药味儿，由淡渐浓，在院子里袅漫。这时就会总有人生出怜悯心，上了炕仍猜测，谁家谁谁病了，明天看看去。那时药味儿很温馨。
　　家兄冯伯元自幼体弱，有药罐子之称，母亲就是在院里，经常给他熬药的人。
　　三条石竖，河北大街横，一竖一横的街上，尽人皆知门面开得最大，最有古香味道的就是中药铺。门面廊柱上悬挂“达则兼善世多寿，仁者爱人春可回”的木制楹联，棕色大柜台，锃亮的捣药铜钵，还有在案上平放的两米多长的大算盘，可以两三人同时拨珠算价。那时一般药价都很便宜。算到毫厘。儿时拿着药方去中药铺抓药，是最有兴味的事，不管家里谁有病，都愿被叫去抓药。药铺抓药的伙计都很规矩，抓药时全神贯注精细认真之至，方子用镇纸压着，一一的药位核对，堂铺静静的，只有拉药抽屉声，称药的戥子声和捣药的铜钵声。抓药时，每种草药都有带图案的小药签放在上面，做药性产地说明，回家后把药签收集一起，可以看读很长时间，那时吃药抓药不啻是一种文化。
　　后来有了洋药，洋药房在街上都是灯光很亮的，店门的玻璃窗和针剂、白衣服、白药片一起出现。记忆中最先走入民生的，是一种叫什么林的眼药水、二百二红药水和初叫万锦油后来改叫万金油的、一种可服可擦的凉油。金贵，买不到的，是治肺病的链霉素和盘尼西林，那时肺病很可怕，得了就死。街头路角墙上经常可以看到的，是日本人做的仁丹广告。后来有说那厮卖仁丹做广告是幌子，实际是日探踩下的先行图，每个仁丹广告都是后来入侵的路标。真假无从落实，但把卖药和入侵连在一起的，不是东洋人的发明，西洋人早就这么做。鸦片战争的鸦片，最早就是以药为名进入中国的，到现在还有人把鸦片视作药。
　　新中国成立后于百姓最大的福利，是公费医疗。所有单位都有门诊，有了病想吃什么药，机关厂房的大夫就可以给你开，单位治不了的到对口医院，开三联单就行。但开三联单，包括有病能拿到好药，或头痛脑热的打针权利，在大夫手里，因此在任何单位上班，和医生大夫搞好关系，是计划经济时期步入单位的第一要。一般单位，大夫也不得罪人，不做放着河水不洗船的事，只要有，基本上是要什么药给什么药，所以公费医疗年代所有家庭，都有现成的药，包括限制多开的舒乐安定。我中年时期用脑子过力时失眠。家里常备舒乐安定，有段时间几乎每晚两片的服，但我从来不知道舒乐安定多少钱一片。消化药、头痛药也是，乐仁堂、达仁堂开胃、健胃的大药丸子，多少年后还有。但时髦药、贵重药不行，你得会猫腻，和单位医生关系不一般。上世纪50年代开始一直到70年代，社会最吃香的三个行业就是“听诊器、方向盘、大壳帽”，在人们顺口溜的嘴里，将把医门药关的排在位首，可见其药之“要”。有人没病，总拿假条好药走，不能报销的药也能报销，有人明明病得不轻，却用一般药物对付，用小细绳儿系着你的嗓子眼儿，让你喘不上气来。把药和权利联系在一起，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一夜间把医药推向市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用药方便家家有个小药箱，变成吃不起药看不起病，把用药和金钱和消费挂在一起，是这些年的事。不知哪位花公款最先出国的人，率先讲美国医生、律师是最富有的两个职业，那里医药价格几何，由是我们这里，率先把最贴近民众生活需要的医药、包括教育推向市场，加上购房，很快构成现代人生活“三座大山”。信息说：目前世界最挣钱的“造”业就是药业，当代社会制药业比饮食还重要，制药无异于印钞票，世界500强有不少就是搞药的。
　　紧张繁忙的现代生活，让身边的年轻人十有三四成了嗑药族，他们成天一把把药往胃里装。那些富贾巨商，日日应酬饭局中，更是饭前打针又吞药，醉后输液又吊瓶的。吃药吃到了现在，已经没了文明可述，赚钱谋利成了赤裸裸英雄行为。一个行内人说，医药的80％价格，涨在从制药厂到食药人的中间环节里，药为每个弄药制药的人撑鼓了钱包。
　　药史是社会进步史，但也是病史，药是随病走的。旧时最讲道德的行业，现在变得最不道德，是人心不古，还是时代变现，究竟应该怨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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