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截瘫 [高位截瘫患者如此坚强，十年历程见证的爱情童话]
时间：2019-02-25 05:41:39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十年前，命运跟一对年轻的恋人张伟和余洋开了个致命的玩笑，让他们相继成为生活不能自理的高位截瘫病人，这么多年来，他们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和艰辛，但是他们始终没有退缩，而且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生命的乐章。有感于他们传奇的爱情经历，笔者于2007年1月10日对其进行了专访……
轮椅上的婚礼有苦也有甜
11年前的一天，山东临沂24岁的姑娘张伟因为初恋失败，视爱情如生命的她一时想不开，从四楼跳下，落下终生残疾。从此，阳光灿烂的日子变得暗无天日，张伟整天躺在床上以泪洗面。
在痛苦难熬的日子里，一台袖珍收音机成了张伟唯一的伙伴，她几乎每天都要把所有节目听完才肯休息。有一天，她忍不住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寄给了省城的交友热线。没想到，就是这一封信，让她开始了生命中最珍贵最完美的一段爱情。
余洋是山东平度一家建筑公司的电工，英俊帅气的他很受女孩子的青睐。他偶然从电台听到张伟的故事，便被深深感动了。虽然他反对这个女孩为情自杀，但女孩的单纯、痴情、专一还是吸引了他，于是他提起笔给远方的张伟写了第一封信。当时的余洋，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鼓励张伟走出心灵的阴霾，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但随着书信交流的增多，他发现两人有许多共同点：都一样的热爱文学，都一样的爱情至上，都一样的心灵纯净……一年多的书信交流中，余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张伟。一天，余洋把一封满载希望的信寄到他日夜思念的心上人那里，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谁知等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余洋知道，张伟曾经在感情上受过打击，要想融化她心里的坚冰，还需要一段时间。
1995年6月12日，这天是张伟的生日，余洋特意从单位请假赶到临沂，为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庆祝生日。见面的那一刹那，两个年轻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半个月过后，余洋的假期结束了。临走的前一天，他推着轮椅上的张伟到郊外看日落，余洋红着脸俯身说：“张伟，我可以一辈子陪你看日落吗？”看到余洋真挚的眼神，张伟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直到两个人快要分手的时候，张伟还是没有给余洋一个肯定的答复。余洋急了，说：“伟，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难道我只有像你一样瘫痪了，你才愿意嫁给我？如果是那样，我愿早日瘫痪……”不等余洋说完，张伟猛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深情地说：“别诅咒了，好吗？”余洋趁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两颗心终于贴在了一起。
第二天，目送余洋上车时，张伟哭了。余洋安慰她：“等这一次回去，我把单位的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一辈子陪着你。”张伟听了，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离别后，她再也等不回一个健康的余洋。
余洋那句求爱咒语，竟成了他厄运降临的谶言。一个下雨天，他忙着在现场施工。当余洋爬到三楼去挂防护网的时候，不小心双手触到高压线上，巨大的电流把他从三楼打了下来，当场晕过去。等余洋从医院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和张伟一样，成了一名高位截瘫患者。面对残酷的现实，余洋哭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给张伟带来幸福。面对张伟寄来的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信，余洋选择了逃避。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张伟仍然坚持不懈、满腔热情地给余洋写信，余洋每每读到这些情真意切的文字，总是心如刀绞，他知道张伟对他的牵挂、思念、担心……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信，现在的他，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更别说去照顾另外一个病人了。两个高位截瘫的人在一起怎么生活呢？于是他狠心不给自己最思念的人回信，他只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无奈和痛苦。
可没想到，张伟“从天而降”了。那天，余洋趁父母不注意，偷偷爬出家门到一所废弃学校的操场上练习牵引。他一边练习一边想：希望我的努力能感动老天，能让我站起来，这样我就可以去照顾我的爱人了。不知过了多久，余洋听到身后传来了嘤嘤的哭声，这声音是那么熟悉，他回头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他日夜思念的张伟竟然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像做梦一样，“伟……”余洋忘记了自己不能行走，他下意识地朝张伟“跑”过去，结果他自己连同两把作牵引的椅子一起摔在地上。张伟转着轮椅急匆匆地过来扶他，结果也“扑通”一声从轮椅上摔了下来。7米的距离，两个人却只能相视微笑着流泪，慢慢向对方爬去。7米的距离像历经一个世纪，一点一点，终于靠近了……一对苦命的恋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原来，在家里一直等着余洋来信的张伟实在受不了思念的折磨，而且她太想知道自己的恋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央求哥哥带她到余洋的平度老家，结果就出现了上面的一幕。
“余洋，我们结婚吧！”张伟深情地望着他。“不，我们还是做姐弟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照顾你……”余洋叹了一口气，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只要有爱在，还有什么不能克服？”张伟坚定地说。
1999年6月，这对历经苦难的恋人终于在临沂登记结婚。2000年7月，在大家的帮助下，他们举行了简朴的婚礼。余洋和张伟勇敢地携手走到一起，他们要共同面对以后的风雨人生。
每一天都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生活中许多事情是琐碎的，正常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对张伟和余洋来说，却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结婚后，张伟和余洋在临沂市郊租了一间十多平米的小屋，那里就是他们的新家。整个房间，只能放下一张床、一辆轮椅和几个凳子。两个人都没有工作，每个月只有张伟的90元低保，他们就用这些钱来维持一个月的生活，常常是馒头就咸菜应付每顿饭。时间长了，两人的脸色蜡黄，彼此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一次，张伟用积攒下来的钱买了一点肉，余洋把菜炒好后，两人坐在用凳子拼成的饭桌旁，谁都舍不得动筷子，结果一餐饭吃下来，剩下的都是肉。半晌，两人都无声地流泪了。是啊，生活对两个残疾人来说真的是太艰难了。
张伟和余洋都是高位截瘫患者，大小便时没有任何知觉。他们经常在不知不觉中就已尿床，特别是在阴冷天时，腰腿部创伤发作，一天能尿湿好几次被子和裤子。每当这个时候，张伟和余洋就会联手换下床单和裤子，然后余洋坐着轮椅去打水，把整桶水放在毫无知觉的腿上，用嘴咬住水桶把儿，一下一下摇动轮椅回到屋里。张伟再把衣服和床单用水清洗干净。可经常是刚洗完，张伟或余洋就又尿了，他们只能再脱下裤子、再洗；一切都洗完了，当他们想把干净衣服晾上绳子时，身子往上一使劲，却又“扑通”一下从轮椅上摔下来……这样的情景谁看了都会心酸。可无论摔过多少次跟头，他们俩依然让屋子保持着清洁干净，他们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残疾，而丢了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对正常人来说再容易不过的洗头工作，张伟和余洋却需要花两个钟头的时间才能完成。每次张伟洗头时，就自觉趴到床上，把脸盆放在床边的板凳上，这样洗头的人就不至于那么累。张伟在那里洗头，余洋就坐在轮椅上等着取水、倒水。如果余洋洗头，张伟也是这样做。
尽管生活清贫而艰难，可夫妻俩依然乐观。两个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最能体会人间真情的可贵，他们想尽办法为身边的人做一点点事情。张伟提议开办一条情感热线，他们可以通过电话和外界的人交流，用自己的真情和坎坷的人生经历，为那些在婚姻、工作、生活等方面遭遇挫折的人释疑解惑，帮助他们走出人生的低谷。这个建议马上得到了余洋的赞同。
说干就干，2001年9月，当地电信部门被这对命运多舛的夫妇的真诚打动，帮他们开通了一条热线。热线的名字叫什么呢？两人想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细心的张伟给热线取了一个寓意深刻的名字“鱼洋热线”。喻意为：如果把整个社会比作一片充满生机的海洋，那么芸芸众生中的每一个人都将是这海洋中的一条鱼，当鱼身心疲惫、情感困惑的时候，不妨游到“鱼洋热线”里，安静地畅游一番；另外，“鱼洋”也是“余洋”的谐音，意味着余洋是张伟这条小鱼的港湾。余洋一听，深为赞同，就这样，“鱼洋热线”开通了。
有一次，一个从小双腿残疾的女孩哭着打来电话问：“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真爱？”原来，她的男友迫于外界压力离她而去，她的内心绝望到了极点。张伟握着话筒，耐心地劝慰她，并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她：“世界上有真爱，只要你肯等待和保持一颗乐观的心。”最后那个女孩说：“张伟姐，我懂了。我一定好好生活，等待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每当听到热线那边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时，他们就放心了。他们觉得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大家，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当承受家庭烦恼的人打来电话说：“我们正常的夫妻都经常吵架，你们两个残疾人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就没有摩擦和矛盾吗？”张伟拿着话筒，温和地说：“夫妻吵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任何事情都要把握一个度，夫妻双方有了不同意见，就沟通沟通，但是不一定要分出胜负来，多站在对方的位置想想，问题就不难解决了。”而此时坐在一边的余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接过张伟手中的话筒说：“如果你把生活中的每一天当成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对待、珍惜，那么你的生活和家庭就会更加的幸福美满。”张伟和余洋的这段珠联璧合的解释扫除了许多人心中的阴影。其实这也是他们对爱情的诠释，对苦难生活的感悟。
十年的历程见证了爱情的童话
爱好文学的张伟和余洋，从刚结婚起就打算写一本书，把自己的经历和遭遇完完整整、原汁原味地记录下来。但是当两人真正把这个愿望付之于行动的时候，困难也随之而来。
没有电脑，夫妻俩就拿着笔一字一字地写，写完后又一段一段地修改。房间太小，放不下书桌，他们就趴在床上，靠胳膊支撑着身体，一笔一画地写。有时一张纸、一支笔不小心掉在地上，余洋需要探着身子和轮椅默契配合，才能拾到。张伟看着干着急，流着泪对余洋说：“要是我身体好那该多好，那样我能为你做很多事情。”
张伟和余洋都是从腰部以下失去知觉的人，即使坐在刀刃上，都感觉不到疼痛。三伏酷暑，在不足十平方米的蜗居内，两人挥汗如雨，连脚背起了痱子都浑然不觉，有时屁股上起了褥疮，他们也毫无知觉，只顾趴着写文章。
在每开始一个段落前，两个人都会努力回想以前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然后考虑如何构思，如何用笔，如何恰到好处地把生活中的故事表现出来。为此两人有了明确的分工，一旦达成共识，就由余洋执笔，完成后张伟边朗读边修改，再由余洋校对，反复无数次。每次写多少字，要根据两个人的身体状况，如果两人都觉得状态可以，顺手下来就是几千字，如果有一方不适，就无法开工。
当稿子写到10万字的时候，余洋大舒了一口气，因为他的脊椎靠钢板支撑，写作时间长了就会腰疼得厉害，现在总算可以直立起来了。但是当余洋把厚厚的稿子给张伟审阅的时候，被张伟“枪毙”了，她觉得故事写得不够煽情，而且有些部分的次序也需要调整。就这样，532页的开头“全军覆没”。为此余洋难过地哭了一场，还和张伟闹别扭，几天都不理她。张伟安慰他说：“我们开始决定做这样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我们的故事一定不能马虎，否则对不起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对不起关心我们的人。”
第二天，余洋又早早起床，坐在了书桌旁边，在一叠张伟准备好的白纸上重新开始动笔。
有一次，张伟看见余洋趴在床上写着写着眼泪打湿了一片床单，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怎么哭了？”余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水。原来，他正在写两人在学校操场上相见的那一段：“只有7米的距离，我望着你的脸，那张挂着微笑却流着泪水的脸，一步步爬过去，抱紧你，像是抱住了一辈子的幸福……”
2004年2月14日，是西方情人节，大街上到处洋溢着爱情的味道，躲在小屋里的他们也满心欢喜地用自己的特殊方式庆祝着这个爱情节日。他们这本书的手稿终于完成了，看着用过的稿纸堆得比桌子还高，想着这5年来一路走过的艰辛，张伟和余洋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们用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彼此的一个爱情心愿：记录和见证10年爱情的历程。
书写好了，但是要寻找出版社却相当难。余洋和张伟联系了好几个出版社，出版社的人在看了他们30万字的书稿后，虽然给予了比较高的评价，但仍要求他们先拿出一部分钱才能出版。这对靠低保维持生活的两人来说，真是比登天还难。在经历了几次失败后，两人都有些茫然了。
古语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两人近乎绝望的时候，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咨询中心的高级经济师白倬生先生了解到他们的情况后，被深深感动了。2004年7月，白倬生先生专程从北京到临沂看望了他们。张伟和余洋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雨天，但是白倬生和他的同事们给他们送来了灿烂的阳光。不久，在白倬生的帮助下，石油工业出版社答应以最低的价格出版他们的书。
2005年3月，《鱼洋童话》正式出版，在这部30万字的长篇小说里，字字句句都能读出这两个年轻人的笑容和泪水，也能读出两个高位截瘫病人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和憧憬，对纯真爱情的追求，对人性冷漠的探讨，对幸福含义的诠释。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社会好心人对他们在结婚、开办热线、出版新书中的帮助。余洋说：“如果把整个社会比作一个海洋，那芸芸众生中的每个人都是一条鱼，我们是两条苦命的鱼，也是两条充满童话色彩的鱼，我们离不开整个海洋。没有整个海洋的帮助，我们的童话故事也不可能发生。”
世上最美的是梦，最长的是路，最易的是做梦，最难的是走路。2007年1月10日，随我一同采访的记者问他们：“如果上天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会以什么梦作为一个最好的结尾呢？”余洋说：“我和张伟能走到一起，我感觉就是最幸福的。”在旁边轮椅上坐着的张伟幸福地笑了。
编辑／焦一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