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军功章]军功章等级

时间：2019-03-11 05:31:40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这是在开往北京的一列火车的软卧车厢里。　　我手里捏着一枚军功章，并用它和睡在我上铺的同事小宋打了一个赌，赌注是下了火车后的晚饭。　　这枚铁质军功章已是锈迹斑斑，做工也很粗糙。章的背面什么也没有，正面是用粗线条勾勒的一只雄鸡，雄鸡的上沿是“东宝山”三个字，下沿则是日期：“民国二十九年×月九日”。章上所有的字都很扭曲，不规范。整体看来，这枚军功章像一个小孩子手中拙劣的玩具。
　　我和小宋注意的不是这枚军功章的粗糙、来历以及它的不规范，我们注意的是“民国二十九年×月九日”中的“×月”。因为这枚军功章锈损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加之字很扭曲，所以我们辨不清那里原先刻的是“一月”还是“七月”，或者是“九月”，或者都不是。我们赌的就是这枚军功章上原先刻的是几月。
　　我和小宋“考证”了半天。最后，我赌刻的是“一月”，小宋赌刻的是“九月”。并且说好，如果两个人都赌错了，那么谁赌的月份最接近，就算谁赢。
　　我们去问这枚军功章的主人―我们对面上铺的一个穿着白T恤的大学生。之前，这枚军功章是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装饰物串在一起，吊在这个大学生的书兜上，作一个点缀用的。我一时好奇，借了过来。
　　那个大学生接过军功章，习惯似地掂了掂，然后用手在上面使劲儿地擦了擦，仔细地看了看，接着皱起了眉头，说，对不起，我做不了这个裁判，我也不知道这上面刻的是几月。
　　我们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它是你的啊！
　　他满不在意地一笑，说，这是我爷爷的玩意儿，这类东西他有一匣子呢。就他一个人当宝贝藏着，谁会在意呢，更别说它的来历了！这不，我临出门时随便摸出了一枚，当个玩物，又哪里会记得它是哪个年月的呢？
　　难道，你没听他讲起过吗？比如，在民国二十九年，你爷爷都在哪个季节打过大仗，哪场仗受了奖励？只要记得大概的月份就行。我和小宋提示他，希望他能给一个答案。
　　哼，谁听啊？就算听了也记不住了，老掉牙的故事了！大学生边说着，边把手中的那枚军功章用指头弹起。军功章在空中翻了个身，划出一道粗粗的黑线，笔直地落下。大学生伸手去接，却没接住。军功章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大学生的下铺，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穿着一个蓝夹克，很斯文的样子。看来，也是一个读书人。奇怪的是，从上车，他一直没说过话。
　　他低头拾起了这枚军功章，放在手心，小心地摩挲着，看了看，说，也许，我可以给你们当这个裁判，说出它的正确年月。他的普通话不是很利落。
　　哦？我们都投来探寻的目光。
　　那个年轻人开始了讲述。这枚军功章铸于民国二十九年八月九日，也就是一九四零年八月九日。在东宝山，日军一部五百八十二人与一支中国军队八百零九人相遇并激战。日军亡三百六十九人，伤八十三人；中国军队亡四百九十七人，伤一百零七人。此战以日军的撤退告终，也可以说是以中国军队的胜利结束。战后，不知何故，此中国军队却未受到上级任何嘉奖。所以，东宝山的十几位铁匠，联合起来自己铸了八百零九枚军功章……
　　没想到这枚军功章还有这样一段历史啊！我和小宋，包括那个大学生竟听得全神贯注。
　　你是学历史的还是学考古的，是哪个大学的？对面上铺的那个大学生探出头，饶有兴趣地问。
　　那个年轻人淡淡地一笑，没有回答。
　　不管你是学啥的，就看你的这份博学，把那段历史记得如此清楚，就是一个好样的中国人。好样的！我和小宋赞赏地竖起了大拇指。
　　那个年轻人显得略微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但最终，他还是把头一扬，说道，对不起，我不是中国人，我是在北京留学的日本人。
　　日本人？我们惊呆了。
　　我爷爷是一个老兵，他参加了那场战斗。在那场战斗中，他失去了一条腿，因此退役回国。几年前，他经多方努力，在中国买到了和这枚一样的军功章。这个日本人晃了晃上铺的大学生的那枚军功章，接着说道，我爷爷把它和自己获得的其它军功章，一起挂在了家中的正厅里……
　　我、小宋和那个大学生，被彻底震住了，都说不出话来。
　　这节软卧车厢里开始变得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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