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鸡蛋.炸冰粪]鸡蛋上带粪是怎么了
时间：2019-03-09 05:49:0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与共和国同龄或是前后出生的那一代人,大约没有谁不知道“上山下乡”和“屯垦戍边”这两个词儿的吧? 30年前,从山东的各大城市,大约有一万人,整装结队,手捧红宝书,怀揣革命志,奔赴了青海的柴达木盆地。他们在那个叫做格尔木和马海的地方努力过、拼搏过、奋斗过、期望过、也失望过……
那里是一代青年人奉献过青春与汗水、爱情与欢乐,流过心酸的泪、滴过鲜红的血,甚至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消失了永远的梦的地方。
一个萝卜
小钟去青海的时候还不满17岁,她是怀着一片憧憬一片梦幻去了格尔木的。
可是羸弱的小姑娘,不太适应那海拔3000米的气候,干旱缺氧,再加上繁重的战天斗地,没有几个月就病倒了,滴水不进,高烧不止。在远离故乡3000公里的地方得了病,那一片思乡恋家之情、想父念母之意,更使她羸弱不堪。同班同连的战友们都急了,下工归来,总有人在病榻前嘘寒问暖,她却总是恹恹的提不起一丝儿精神。青稞面的馒头当然是吃不进去了,就是加了葱花香喷喷的病号面条,她也懒得动动筷子。眼见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战友们急了,说:“小钟,小钟,你想吃点儿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你这样下去怎么扎根高原建设高原啊!你说,你想吃什么?就是想吃月亮,我们也得想法去给你摘啊!”
小钟苦笑了一下,说:“俺也没什么大的欲望,就是想吃个萝卜……”战友们却愣住了,萝卜,多么简单的欲望啊!可是高原春迟,六七月间,春苗初发,上哪儿去找个萝卜呢?去年的萝卜早已吃光了,今年的萝卜仅有个小青苗儿。一个小小的病号要求,却难倒了众多战友。不想,到了晚上,暗淡的煤油灯下,一个叫小蒲的姑娘真举着一个青头白皮的大萝卜进来了,刚一进门她就喊:“萝卜来了!你不是要吃萝卜吗?”病中的小钟一听见真有了萝卜,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精神也好多了。她看见那个青青的大萝卜,好像看见了故乡的大海,母亲的笑容,心里充满温暖……可是小蒲就是远远地举着萝卜,不向她走近,嘴里却说着:“小钟小钟,但愿你吃了这个萝卜病就好了。”小钟笑了,她说:“我看见萝卜病就好了……”当她真从战友手里接过萝卜,才发觉这萝卜也忒轻了。她一愣,才发现这是个纸做的萝卜。拿着这个萝卜她的泪也就下来了――一个纸做的空心萝卜,装满了多少战友沉甸甸的心啊……
30年后,战友们相聚,小钟和小蒲互相馈赠的最珍贵的礼物,仍然是青头白皮的萝卜。只有她们自己懂得,这萝卜里的万种深情……
10个鸡蛋
小李的妻子小韩是在半夜里出现阵痛的。
深夜11点钟的时候,战友们还在一起谈着故乡、大海、禁书《约翰・克里斯朵夫》、《老人与海》,还有人询问起小韩的预产期和根据书本上获得的应该注意的事项……
就在战友们离开不久,小韩忽然觉得肚子痛得厉害。离预产期还有20多天,一对小夫妻都毫无经验,可毕竟是两个高中毕业的知青,为这新的生命也查找过少得可怜的医学书籍,他们估计是要提前分娩。小李立即去马号里找也是知青的驭手,请他准备马车朝团部医院里送(医院离这有30公里)。正是秋季,马们劳累了一天,都放在草原上吃夜草,驭手二话没说,打起手电就奔了草原,临走时撂下一句话,把马找回来至少也得两小时,而且这一路的颠簸孕妇也不一定能受得了……小李赶回家里的时候,小韩已经坚持不住了。连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已经来了,她是个姑娘,除了会抹抹红药水,开几片阿斯匹林,别说是接生,就连产房也没见过。可是小韩分娩在即,阵痛一阵阵加剧……
外间屋里,是结了婚或是还没结婚的“娘们儿”,土墙院里,是一大帮子沉默不语的“爷们儿”。大家一句话也不说,静听着小韩压抑着的呻吟和赤脚医生边看手册边进行的“医学”指导……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高原夜的寂静和人们心上的寂静。没有人说祝贺的话,也没有人为这新生命的诞生表示什么。爷儿们一个个悄悄离去,娘儿们也一个个跟着离去,赤脚医生做了她认为应该做的医疗叮嘱之后也回去了。小李进了里屋,看看脸色苍白的妻子和裹在襁褓里的儿子,无限感慨――就是在这样简陋、这样贫瘠、这样严峻的环境里诞生了我们的第二代。我们,能够为这第二代负责吗……忽然,他听见似乎是门轴响了一下,但小韩正需要照顾,他无法再离开刚刚分娩的妻子。可是门轴似乎又响了一下,当门轴第三次响起的时候,他决定还是到外屋看一下。他拉开了外间屋的门,愣住了――他看见了放在地上的三只碗。三只碗里,一只有2个、一只有3个、一只有5个,一共是10个鸡蛋。
小李的泪流下来了……
他知道,在当时每个人只拿6块钱津贴的情况下(尽管许多人已经结婚),这10个鸡蛋意味着什么。
去年,小李的儿子考取了外地的一所大学,在所有的行装都为儿子准备妥帖之后,小李最后为儿子准备的饭食却只有10个鸡蛋。他对甚为不满的儿子说:“你记住,这10个鸡蛋,是你在格尔木的大荒原上出生时,你的大爷、叔叔们送给你今天去上大学的。”
小李说完就哭了。儿子最后终于也哭了。
炸冰粪
许多青年人把生命永远地留在那片高原上了。
他们有的是因为疾病,有的是因为高原不适应症,有的是因为极左路线的迫害……中年归来之后,青年时代遗留的创伤与疾病,使他们的死亡概率比同年龄段的人高出好几个百分点,而且大多都是当代的难治之症――癌。不知是因为那时候严峻的生活条件所致,还是因为另外的一些不明原因,总之是这一批上过高原的“青海人”特别容易死。其中,有一位青年的夭折,总使战友们难忘。
他的绰号叫“回回”,其实他并非是少数民族,只是因为他从小就不愿意吃猪肉。每次连队里逢上难得的打牙祭,若是羊肉,他会和别人抢得山呼海啸;若是猪肉,他老早就躲得远远的。战友们戏称他为“回回”他也乐于承认,常常把古兰经和安拉挂在嘴上。不想,因为常说安拉和引用古兰经经文,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监督劳动。“回回”也变成了他的大名,他的真名倒极少被人称呼了。连队里最脏最重的苦累活儿,也总是他的。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学会了爆破。高原春寒,冬天里积肥的粪池子全冻成了一个大冰湖,春忙时也不化,需要有一个专门的爆破小组,把冰粪炸开,一块块地送到大田里。“回回”在劳改期间,主要的任务就是炸冰粪。后来,落实政策,“回回”可以平反,甄别报告待团里批准存档后宣布。但他仍然留在炸冰粪小组,领导上并没有因此而让他回到原来班上参加大田劳动。“回回”却因即将平反而受到巨大鼓舞,也表示愿意仍然在原来的岗位上更好地表现表现。
是他得知即将平反消息后的第二天吧,在炸冰粪的炮眼里装的炸药有一眼没响,没等小组长发出命令,“回回”就一跃而起,上前排哑炮。等他刚刚走近哑炮,那一眼炸药却惊天动地地炸响,把他抛向青天――在大田里劳动的青年们都看见了那一幕。他们感到了地动,眼见着一个身影蓦然飞向了高空,大约有10米吧――他张扬着手臂,最后向战友们挥了挥手……
笔者是1989年才回到故乡的。曾再一次去过那些年轻时代生活、战斗过的地方,在那些已经成为废墟的地方,离离衰草,寂寂荒原,使人不能不回想起那些如花的青春、如花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