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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地书:从敦煌到徽州(上)|两地书

    时间:2019-02-17 05:35:5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混沌初辟,上帝害怕亚当孤单,乘其熟睡,抽取他身上的一根肋骨,造就了一个女人。此后,女人遂成了男人的“骨中骨”、“肉中肉”,而男人则要离开自己的父母去依恋妻子,与她结为一体……一旦分离,难免就有相思的烦恼,以及拉呱絮聒之必要。大概从那时开始,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夫妻之间的两地书便已出现。
      在中国,无论是《诗经》中的“君子于役,不知其期”,还是古诗乐府之“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千里远婚姻,悠悠隔山陂”,或许都昭示了夫妻之间的两地书由来已久。及至唐代,现存的敦煌文书中更出现了《夫与妻书》和《妻与夫书》之类的书仪,供人摹仿套用。唐人张敖编撰的《新集诸家九族尊卑书仪》中,就有一往一复的天涯芳信:
      自从面别,已隔累旬;人信劳通,音书断绝。冬中甚寒,伏惟几娘子动止康和,儿女佳健。此某推免,今从官役,且得平安,唯忧家内如何存济。努力侍奉尊亲,男女切须教训。今因使往,略附两行,不具一一。(《与妻书》)
      拜别之后,道路遥长,贱妾忧心,形容憔悴。当去之日,云不多时,一别已来,早经晦朔。翁婆年老,且得平安,家内大小,并得寻常。时候,伏惟某郎动止万福,事了早归,深所望也。(《妻答书》)
      据敦煌学者的研究,《新集诸家九族尊卑书仪》是现存敦煌本《吉凶书仪》类中最为简要的一种。而类似的夫妻对答,在其他的残篇遗简中亦颇有所见,这说明经过魏晋南北朝以来的发展,两地书的形式已相当成熟。信中的“几娘子”和“某郎”,在有的两地书中或作“次娘子”和“次郎”,“几”或“次”相当于后世尺牍活套中的“某”或“Δ”,是一种泛指,供写信人套用。
      敦煌书仪之大量出现,反映了上层礼仪向一般民众的扩散过程。随着时代的变迁,这种传播更加深入和广泛。元末明初陶宗仪《说郛》卷三十四上有一个段子说:
      绍兴辛巳,女真犯顺。米忠信夜于淮南劫寨,得一箱箧,乃自燕山来者,有所附书十余封,多是敌营妻寄军中之夫。建康教授唐仲友,于枢密行府僚属方圆仲处亲见一纸,别无他语,止诗一篇,云:“垂杨传语山丹,你到江南艰难;你那里讨个南婆,我这里嫁个契丹。”
      “辛巳”亦即南宋绍兴三十一年(一一六一)。当时,金人进攻南宋,米忠信乘着夜色前往劫寨,结果缴得女真人的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妻子写给丈夫的书信。其中有一张纸上只有一首打油诗,内容是一个名叫垂杨的妻子捎给丈夫山丹的几句话:你到江南打仗很辛苦,天长日久,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干脆咱俩就散伙吧,你到那里讨一个南蛮婆子算了,我在北方就嫁个这里的契丹人吧――这是笑话女真男人出外打仗,侵略南宋,没想到后院起火,老婆难耐雌守之苦,很快就有了契丹相好,坚决要求与前线的女真士兵分手。揆情度理,“唐乌龟宋鼻涕清邋遢”,积弱如清水鼻涕的赵宋政权打不过剽悍的女真人,奇思妙想的文人才子,便只能收集(甚或是编造)因第三者插足、对手“军婚”遭破坏的故事偷着乐――这是南宋士大夫从汉文化的三纲五常出发,取笑北方民族的夫妻关系。在他们看来,垂杨、山丹的两地书简单干脆,几乎可以说是白纸乱涂数点墨,自然不需同时代汉地书仪繁文缛节的客套和委婉。
      及至明清,教人撰写书信的尺牍活套层出迭现。这些活套,有的反映了某个区域颇为普遍的社会实态,具有特别的研究价值。譬如,清代婺源人汪文芳所辑的《增补书柬活套》流传极广,在徽州,几乎各个县份都有该书的刊本和抄本。其中的活套,就反映了徽州人日常生活及商业活动中的诸多应酬。此类活套,主要分为问候、思慕、庆贺、慰唁、馈送、邀约、借贷、荐托、箴规、索取和延聘等,各类都有套语――这是根据事由的分类。还有的则根据信函的书写者,分为各种情形。以家书类为例,就分作“祖在家(示孙)”、“孙在外(禀祖)”、“孙在家(禀祖)”、“父在家(示子)”、“子在外(禀父)”、“父在外(示子)”、“子在家(禀父)”、“伯叔在家寄侄”、“侄外奉伯叔”、“伯叔在外寄侄”、“在家奉伯叔”、“兄在外寄弟”、“弟在家奉兄”、“兄在家寄弟”、“弟在外奉兄”、“母示子书”、“子在外禀母”、“夫寄妻”和“妻寄夫”等。这些活套,有的也叫“写信不求人”,意思是应用者不需要找人帮忙,只要填入相关人等的名讳即可。
      有的活套甚至被编成启蒙读物,将写信时的遣词用字都一一编入。如刊本《汪大盛新刻详正汇采书信要言》(简称《书信要言》)全书为四言,中间部分分门别类地列举了写信的套语。譬如,妻子写给丈夫的内容就有不少:
      女儿起嫁,我难做主,接他不多,你回议处,无人嘀量,实难应许,盆桶有限,奁仪使女,首饰衣服,箱笼橱椅,衣架须,门幔帐坠,器皿铺陈,……备办不周,受他言语,儿女分上,再三难阻,你躲不归,尽是我举,讨尽,受尽苦楚。
      时下作田,节临谷雨,浸谷撒秧,当先预备,灰粪牛租,临期难具,割麦莳田,无人相助,早起夜眠,十分忧虑……
      媳妇儿孙,不受训诲,生事冤家,惹人恼躁,柱[枉]废[费]心机,全无所靠,四处嬉游,家赀荡废,……汝我命低,终难过世,不得他力,反加着,玷辱祖宗,带累亲戚……
      你在途中,务宜将息,晏些起程,早些歇息,且自宽心,不可恼,忍耐回家,嘀量算计,只此报知,收拾仔细。
      该书发现于徽州,印刷颇为粗糙,文字亦多错讹。从“汪大盛”的名字来看,这应是徽州人编辑或出版的一册启蒙读物。信中有不少方言土语,“”的意思大概是被人说了闲话。从中可见,徽州妇人家长里短絮絮叨叨,备述女儿出嫁、置办妆奁的破费及难处。接着说雇人做农活,遭磨洋工,丈夫寄钱无多,不够应付。此外,还涉及婆媳之间的尖锐矛盾,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分家另过。最后是嘱咐丈夫在外保重,不可气恼……
      此类夫妻间的两地书,在明清时代所见颇多。譬如,徽州文书抄本中就收录了一份相当有趣的信函。从中,我们仿佛看到,寒夜孤灯之下,一位商人妇正拈管展笺,书写心事恨词:
      信奉良人知之:常言俗语,无文且喜。二大人康泰,儿女安宁。前接来银十两,猪油拾斤,欠账零零碎碎,算来不够还人。
      “良人”是对丈夫的称呼。老夫老妻虽然未必完全是爱弛情衰,但整日价忙于柴米油盐生意琐事,通常情况下,没有什么风花雪月卿卿我我需要表白,除非发生大的变故才需相互通报,故曰“无文且喜”,亦即所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妻子先是照例寒暄,叙说公公婆婆及儿女一切都好,接着说收到寄来的银钱十两和猪油十斤,临了还抱怨寄下的银钱不够开销……
      这一段话具有浓厚的徽州乡土背景。明清以来,徽商外出,经常要往家中寄送猪油。据说,在江南各地,有一种人拿着竹节,每天到肉摊上收购猪油,收到后就装入桶内销往徽州。有一首《收猪油》的竹枝词这样写道:“两只竹节收猪油,每日派人肉铺兜。猪油收来做何用,装入桶内销徽州。徽州地方少猪肉,猪油炖酱夸口福。更把猪油冲碗汤,吃得肚肠滑漉漉。”江浙一带滩簧编出的笑话,说的是“徽州朝奉,富而啬,好绷场面,日进青菜豆腐,而悬猪油少许于墙角,餐后,揩油于唇,立大门前告人曰:我家今天吃猪油炖酱”。虽然说“猪油炖酱夸口福”,典出江南一带讥讽徽州人为揩油之祖师的笑话,但嗜好猪油为徽州的风俗,这一点并无疑义。徽州绩溪人胡适先生在其口述自传中就曾说过:“……我们徽州人一般都靠在城市里经商的家人按时接济。接济的项目并不限于金钱;有时也兼及食物。例如咸猪油(腊油),有时也从老远的地方被送回家乡。”可见,这封书信的乡土色彩极为浓厚。
      正月元宵灯节,红烛点了八斤,清明标挂在迩,冤孽又要用银。社屋呼唱[猖]做戏,班名便是奇音,公众用银十两,派到我家二星。驼背叔公点戏,做了《舍郎》、《古城》。
      元宵、清明等岁时节日有不少开销,如红烛就点了八斤(徽州的蜡烛是论斤计算)。“标挂”也叫“挂钱”或“挂纸”,清初《新安竹枝词》有“鼓吹喧阗拥不开,牲拴列架走舆抬,问渠底事忙如许,唐宋坟头挂纸来”。就是指清明扫墓时,将白纸条挂在坟墓上,以祭奠亡灵。在徽州,“社则有屋,宗则有祠”,如果说宗祠反映了一姓的血缘脉络,那么社屋则凸显了人们的地缘关系。在社祭时有的需要祭祀五猖神,祭祀的仪式称为“呼猖”。鲁迅《朝花夕拾》中有一篇《五猖会》的短文,说儿时到绍兴东关去看五猖会,神像是五个男人。其实,五猖神源出皖南。民间祭祀时,需谨备长江鲜鱼、三牲福事、干净斋饭和水花豆腐等,拜请五方诸位众神――风猖神王、狂猖神王、毛猖神王、野猖神王和伤猖神王。而祭神时例须做戏酬神,此处做戏的戏班名叫“奇音班”,由大家凑份子聘请。从这封信来看,当时,全村共花了十两银子,写信的妇人家出了“二星”。“星”是秤杆上标记斤、两、钱的小点,这里的“二星”可能指的是二钱。戏是由驼背叔公点的,做了两出戏,一出叫《舍郎》,一出叫《古城》。
      喜儿台前闯祸,三害打骂上门,“半世死”骂过不了,“少年亡”骂过不宁,气得我心里跌丁丁,骇得我手脚如冰,馒头、肉包倍[赔]礼,百般小心出门。
      这是说儿子(喜儿)在看戏的台前闯祸,一个绰号“三害”的人打上门来,自己遭人辱骂,被骂得非常难听,什么“半世死”,什么“少年亡”,什么难听的就骂什么。自己虽然气得不得了,但也只好忍气吞声,拿出一些食物来低三下四地赔礼道歉。商人妇讲这些话,意思是说家里没有男人支撑门户,所以备受他人欺凌,也以此衬托出自己咽苦吞涩,既当爹又当妈、管束子弟之不易。
      荷花偷吃冷粽,重阳肚痛至今,请医服药不效,求神问挂[卦]不灵,菜园无人料理,挑粪也要倩人。
      荷花可能是个丫环,因重阳日偷吃了冷粽而一直肚子疼痛,无论是请医生还是求神保佑都不奏效,所以无人浇菜挑粪,家务可谓千头万绪。说这些话,又在表示自己早起晚息,杂事萦心,世态人情经历多多,持家相当辛苦。
      今年新娶侄息[媳],讲话又不听人,题[提]起女中针指,全然莫莫[默默]无闻,况且好吃懒做,兼之又不成人,日日人家去坐,时时多嘴多唇,得在邻居啕气,人人看家面情,不但人品丑陋,而且塔鞋拖裙。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我看来,其实,两个女人就足够上演数台戏了。年纪大的总归看不惯年轻人的做派,而在晚辈眼里,倚老卖老恐怕也同样讨嫌。从上述的这段描述中可以看出:在商人妇眼里,刚过门的侄媳妇人长得丑陋不堪,穿着疲疲沓沓,不仅描鸾刺绣各色女工一样不晓,而且为人好吃懒做,四处游荡,多嘴多舌,经常与人啕气(“啕气”亦即淘气,也就是生气的意思)。
      瘌痢叔公酒后,无得[缘]无故出言骂人,与他理论几句,反彼[被]强闯欧[殴]凶,意欲下府告状,幸看庞伯讲请[情]。
      瘌痢叔公酒后撒疯,无缘无故骂了我,妇人家与之理论几句,反而被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我气不过,很想到徽州府告状去,但被中人庞伯劝阻。平居乡里门前朝暮,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只是自己屡屡受人欺侮――这也是在诉说家中因无男人主持,为妻的好苦也么哥!
      黑娘日前分娩,生下一位千金,送我鸭子十个,外有喜酒一壶,回去银锁一把,肚肺一副三斤。玉招姑娘生日,又要送盒人情,原喜烛一对,洪坑索面三斤,百般家用浩大,人情四季纷纷。家中无去[处]想法,千万多寄些银。
      妇人饱谙家务应酬,一家一计,肠肚萦牵――邻人或亲戚黑娘生了女儿,送了十个鸭蛋,外加一壶喜酒,礼尚往来,只得将一把银锁和三斤肚肺作为回礼。玉招姑娘生日,又要送上喜烛、索面等人情,开销实在不少。“原喜烛”和“洪坑索面”均为清代徽州的送礼佳品。乾隆时人吴梅颠的《徽城竹枝词》有曰:“通行送礼祝年高,尖嘴蒸成大寿桃。泼刺盆鱼金字烛,洪坑挂面上丰糕。”稍后佚名所著的《歙西竹枝词》中亦称:“方物驰名各善长,洪坑索面匣儿装。”可见,“洪坑挂面”亦即“洪坑索面”,显为“通行送礼”之必备。“徽城”指的是徽州府城,亦即歙县县城(歙县为徽州府附郭首县,府、县同城)。“歙西”则指歙县西乡,现在著名的旅游胜地棠樾、唐模等景点均位于此地,在明清时期,该处为徽州盐、典巨商麇居之地,风俗极其奢华。《歙西竹枝词》曰:“谋生远客不忘家,女掌男权费用骄。寅借卯粮拖店账,人情人面做虚花。”这是指责妇人主持家政,仗着丈夫在外经商大手大脚地讲排场。而从商人妇的立场着眼,家里虽然还不到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的地步,但巧妇确实难为,故而切望丈夫多寄些银钱回家接济。此处的“处”写作“去”,并非一般的笔误,似有方言的背景存焉。
      大女儿年岁不少,二女儿长大成人,麻瘩姑娘作代[伐],亲家也在本村,大女婿苏州生意,二女婿亦在阊门,闻闻(按:疑衍一“闻”字)得小官伶俐,家私却有千金,偏嘴姨夫会过,说来亲上加亲。
      此处所话家常,讲到两位女儿的出阁亲事――找的女婿都在苏州做生意,为人均聪明伶俐,而且家里也很有钱。当时的阊门(苏州),就像前一二十年的深圳、现在的上海一样,是世人心目中打工赚钱的好地方。根据明代中叶的标准,徽州人家以财富多寡分为“上饶”、“中饶”和“稍饶”之家。到清代,有千金家私的大概仍属于“中饶之家”,也就是比小康更为富裕的家庭。找了这么好的婆家,岂非表明自己非常能干?
      大孩儿在店生意,早晚叫他用心,银水教他看看,戥(等)秤要学称称,将来年纪不小,家中已曾说亲,姑娘年有十二,人品也还精伶,好过亲家太太,聘礼不接多少,只接好银一斤。
      这是嘱咐丈夫要让大儿子认真习学生意,学好生意场上的各种基本功――如看秤、识别真假银钱等等。并说自己已为长子找好媳妇,不仅为人比较聪明,而且还不需要费太多的花红彩礼,可以说是拣了个大便宜。这也同样是在评功摆好,自矜能将家务擘划得井井有条。
      细儿二月上学,送从富贵先生,只好描红把笔,教法看来中平,吃饭几碗不饱,菜蔬一扫尽空,好酒壹壶不醉,还说供饭不精。从前托他写信,他推肚痛不能,一连过了几日,并无一字回音,此信竟无人写,……幸亏细心叔公,但略一笔挥成。
      这是抱怨请来的私塾先生教书非常平庸,但却食量逾人,吃饭不仅要吃好几碗,而且风卷残云般地将蔬菜一扫而空。又喜欢衔杯漱醪,恣其饕餮,酒量相当之大,一壶老酒都见底了居然还不会醉。尽管吃得这么多,他还在抱怨说东家供应的饭菜不够精好。平常连信都不肯代笔,只是推托自己肚子痛,所以交代他写的信好几天都没有写出。幸亏那位细心叔公,帮我写了那封信。如此等等,真是烦心倦目,怨结愁肠……
      根据文献记载,不少徽州人对于私塾先生相当刻薄,近世胡梦龄的《黟俗小纪》指出:“我邑风俗,于蒙师非但不知所择,而且待之甚薄,束修极菲,子弟相从,还讲情面。而山村小族更不加意,只贪便宜,虽市夫匠艺可充馆师,鲁鱼亥豕之诮,往往皆是,此真莫大之忧也。”这虽然指的是黟县一地的情况,但在徽州的许多地方均较普遍。清代民国时期流行于徽州的《蒙馆经》抄本,大致反映了蒙师的处馆生活,“一入门来百事牵,戏联排[牌]匾并堂联,精神尽抖周旋遍,辛苦何尝见着钱”。塾师待遇既薄,教书自然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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