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环曲折 热烈深厚,曲折回环
时间：2019-02-11 05:43:3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要：《有所思》是汉代乐府民歌中的一首著名情歌。它用曲折回环的笔法，生动地再现了女主人公热恋――绝交――犹豫的恋爱历程，有力地表达了热烈深厚的情感，塑造了一个敢爱敢恨的痴情女子形象。
关键词：《有所思》 热恋 绝交 犹豫
《有所思》是汉代乐府民歌中的一首著名情歌，有人称它为爱情绝唱。它用曲折回环的笔法，生动地再现了女主人公热恋――绝交――犹豫的恋爱历程，有力地表达了热烈深厚的情感，塑造了一个敢爱敢恨的痴情女子形象。千百年之后，读来仍然令人荡气回肠，激动难已。全诗如下：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 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 ,秋风肃肃晨风 ，东方须臾高知之。
全诗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从“有所思”到“用玉绍缭之”，写热恋。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乃，却，竟。意思是说，有一个我所思念的人，他却远在大海的南边。男女相爱，只想朝夕相伴，形影不离，花前月下，相偎相依，可他们却天各一方，千里迢迢，这怎能不令她朝思暮想呢？一个“乃”字，表达了她十分惆怅而又无可奈何的悲苦心情。可是，人虽千里，她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爱着他。她有自己表达爱情的独特方式。她要怎么办呢？“何用问遗君？双珠�瑁簪，用玉绍缭之。”“问遗”，二字同义，作“赠与”解，是汉代习用的联语。“�瑁”,即“玳瑁”，一种动物，属于龟类，其甲光滑多文采，可制作装饰品。“簪”，古人用来连结发髻和帽子，簪身横贯其上，两端露在帽子的外边。簪作为首饰戴在头上，不仅起到美饰发髻的作用，还有托物寄情、表达心声的美好寓意。“双珠 瑁簪”就是两端各悬一珠的玳瑁发簪。“玉”，玉环。“绍缭”，缠绕，引身为“套”的意思。“用玉绍缭之”，是说把玉环套在双珠玳瑁簪上。玳瑁簪是一种极为华贵的装饰品，西晋诗人张华在《轻薄篇》中写道：“末世多轻薄，骄代好浮华。……文轩树羽盖，乘马鸣玉珂。横簪刻玳瑁，长鞭错象牙。足下金�履，手中双莫邪……”①玳瑁簪成了身份和富贵的象征，可见在古代它是多么珍贵。而她却仍觉得不足以寄托她的满腔情思，还要再缀上一双宝珠，套上一只玉环，其情意何等真挚，何等深厚！读到这里，我们仿佛看到，这位姑娘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把玉环小心翼翼地往上套，她的动作是那样谨慎，惟恐稍有差错；她的神情是那样专注，简直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玉环终于套上了，复杂的簪子终于做成了。看，玲珑剔透，璀璨夺目，多么精致，多么漂亮！这里面，凝聚着她的多少心血，寄托着她的多少情意啊！这哪里仅仅是一件礼品，而是她的一颗火热的、毫无保留的心啊！我们仿佛还看到，姑娘面对自己的杰作，欣赏着，陶醉着，想象着，嘴角眉梢漾起了甜蜜的微笑。陈祚明在《采菽堂古诗选》中说得好：“珠簪不足而绍以玉，情何殷也。”②这是她爱情的象征，凝聚着她的无限深情，不如此就不足以表达出她对情人的一片痴心。
第二部分，从“闻君有他心”到“相思与君绝”，写绝交。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他心”，就是二心，异心。“拉”，折。“杂”，碎。“摧”，摧毁，毁掉。头两句是说，听说情人变了心，不再爱她了，她立刻就把玳瑁簪折断，烧毁了。正当她深深陶醉于自己的杰作和幻想之中而面红耳烫、热血沸腾的时候，突然传来情人变心、另求新欢的消息，真如晴天霹雳，姑娘被惊呆了。当意识到自己纯真的情感被玩弄、被欺骗时，悲伤、痛苦和愤怒撕扯着她的心，她实在难以面对，难以承受。骤然之间，爱的柔情化作了恨的力量，悲痛的心房烧起了愤怒的烈火。她对他的爱情是至情至意，纯真无瑕，因而她不能容忍情人的背信弃义。花费了她的满腔热血、刚刚做成的、作为爱情信物的“玳瑁簪”，便理所当然成了她发泄怨愤的直接对象。她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把玳瑁簪折断，烧毁，以示决绝。可是，这样做仍然难以消除心头之恨，她又“摧烧之，当风扬其灰”，把玳瑁簪烧成灰，又顺风狠狠地扬向空中，以示斩草除根，彻底绝交。“拉”、“摧”、“烧”、“扬”，一连串动作，如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何等果断！接着，她又咬牙切齿地说：“从今以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从今以后，再也不思念了！如果还有思念的话，那就是只会考虑如何与你完全绝交，彻底绝交，永远绝交！这一部分，从行动和言语两个方面表现绝交，层层推进，步步深入，生动而又深刻地刻画了一个愤怒而近乎发狂的失恋者形象。面对失恋，她不是哭哭啼啼，缠缠绵绵，难舍难分；更没有痛不欲生，寻死觅活，而是毅然绝交，彻底绝交！她的性格多么果断，多么刚烈！姑娘的爱是真诚的，热烈的。而爱之愈深，一旦发现受骗上当，恨之就愈烈。她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入骨彻髓！这几句，把姑娘的满腔怨恨和愤怒，像暴风骤雨一般倾泻出来，一个敢爱敢恨、爱恨分明、爱如烈火、恨如炸药的血性女子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第三部分，从“鸡鸣狗吠”到“东方须臾高知之”，写犹豫。
一阵强烈的愤怒和发泄之后，姑娘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那热恋时的一幕幕情景，又情不自禁地映现在她的脑海。想那时候，他常悄悄地来找自己，惹得鸡也鸣，狗也叫。“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左邻右舍也会知道。所谓“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隙穴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③。再加上始乱终弃的严重后果，自然使她不可能没有顾虑和动摇。一旦和他决绝，哥哥嫂嫂会如何评说？众人又会如何议论？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一方面，恋爱期间，两人溪旁河畔，花前月下，手儿相携，脸儿相偎，窃窃私语，心心相印，说不完的情话，道不尽的温存，那是多么幸福，多么令人心醉啊！如今这一切都将成为梦幻，成为泡影，又是多么使人留恋，令人惋惜啊！这样，前思思，后想想，真是欲恋不能，欲罢不忍，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妃呼�！秋风肃肃晨风�，东方须臾高知之。”“妃呼�”，表叹息之声，相当于“唉”。“肃肃”，同“萧萧”，风声。“晨风”，鸟名，即雉，俗名野鸡，常在早晨鸣叫求偶。“�”，闻一多训为 “思”字之讹，言晨风鸟慕类而悲鸣。“高”，此处音和义皆同“皓”，“东方高”就是东方发白，天快亮了。陈本礼《汉诗统笺》云：“言我不忍与君绝决之心，固有如�日也。谓予不信，少待须臾，俟东方高则知之矣。”④这几句是说：唉，阵阵秋风又传来晨风鸟鸣叫求偶的声音，我的心情被搅得烦乱不定，坐卧难安。好在天快亮了，天亮之后，我就知道该如何办了。辗转反侧，思前想后，这样折腾了一夜，可心绪却是“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试问，她能忘掉吗？她能不去想吗？令人担忧的是，结果到底如何？是一刀两断，还是藕断丝连，还是……作品至此，戛然而止，不了了之，正是所谓言尽而意未尽。读毕掩卷，令人遐想，余味无穷。
“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悲剧，在不同时代的爱情舞台上，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历久不衰地上演着。《有所思》以短小的篇幅，把女主人公失恋前后的感情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曲折入微。这种感情，既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又具有普遍的典型意义。这正是《有所思》能够穿透时空隧道，千百年来感人不已的主要原因。
《有所思》的巨大魅力，还来源于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的和谐统一。首先，诗歌的主人公是一个感情真挚、性情刚烈的女子，又处在由热恋到失恋的特定环境中，其心理上的巨大震动和感情上的波澜起伏，是可想而知的。适应这种内容的需要，诗中安排了回环曲折、大起大落的情节：由思念的峰巅，跌入怨恨的谷底；又由盛怒中的决绝，转入平静后的彷徨。这样的情节发展，不仅有一种起伏跌宕的变化之美，更重要的是把主人公那热恋而至于痴情，失恋而近乎疯狂，刚烈而又缠绵的性格，刻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其次，诗中对主人公复杂的心理，做了出色的描写。这种描写，主要不是通过直接的心理剖析，而是通过赠簪、毁簪的行动，以及回忆和景物描写来实现的。由于所选择的这些行动、回忆和景物都非常典型，包含有十分丰富的情感内容，因而深刻地揭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痴情女子的鲜明形象。最后，诗中三次使用了层递的修辞手法，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第一次，“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美丽的玳瑁做成簪子，再配以华贵的双珠，就已经充分表现出对情人的满腔爱恋了。可她还不满足，还要“用玉绍缭之”，一片痴情，感人肺腑！汉末诗人繁钦的《定情诗》，有“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结恩情？佩玉缀罗缨”，“何以慰别离？耳后�瑁钗”等句，分明是受本篇启发而化出，此也正可证明本诗“何用”三句意蕴之深厚。第二次，“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悲愤决绝之情已达极点，但她还觉不解气，还要再进一层，“摧烧之，当风扬起灰”，感情之强烈撼人心魄！第三次，“从今以后，勿复相思”，语气已经够坚决了，但接着又加一句：“相思与君绝！”这些描写，不仅大大增强了诗篇感人的力量，而且还把主人公的性格表现得异常深刻，异常鲜明。
①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第二册上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87―290页。
②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56页。
③清水起正、广濑又一：《孟子》，二三子堂书店1932年版。
④（清）陈本礼：《汉诗统笺》，复制装订本1915年版。
作 者：赵洪奎，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教授。
编 辑：古卫红E-mail：guweihong007@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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