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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什么遗患 [一桩山村冤案的遗患]

    时间:2019-02-21 05:34:53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一      1975年初冬的一个早晨,大凉山南部一个叫乌地吉木的村落传出一阵惊叫:“遭贼了,遭贼了!老天啊,哪个砍脑壳短命缺阴德遭天报的狗杂种把我家东西偷了啊!”
      刘大嘴的媳妇破喇叭一样的声音打乱了小山村的宁静。生产队长草草安排了当天出工的工作,就和民兵排长来到刘大嘴家里,很快查清了失窃的财物:半只火腿,两块肥腊肉,半坛猪油和一只装有30多块钱、4丈布票的钱包。
      当时物资极其匮乏,这算得上一件重大盗窃案了。案情很快上报到人民公社。公社革委会高度重视,马上成立了由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大队党支部书记、大队长和大队民兵连长等人组成的专案组,迅速组织力量进行调查。
      民兵挨家挨户搜查,在刘大嘴邻居杜小老者家的灶房里找到了一个钱包,钱包里什么也没有,但刘大嘴的媳妇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家丢失的钱包!专案组分析案情,认为作案者肯定十分熟悉刘大嘴家的情况,作为刘大嘴的邻居,杜小老者的家人具备这个条件,而且在案发当晚,杜小老者的女儿金凤和女婿马本良回来过。
      有了这一重大线索,专案组欣喜若狂,马上抓捕了马本良两口子!
      
      二
      
      审讯现场设在大队部门前的场坝上。马本良和金凤是乌地吉木自由恋爱的代表,两人读初中时就好上了,生米煮成熟饭后逼着两家老人成全了他们的婚事,他们的这种行为让村里老一辈人十分反感。听说是他俩偷了刘大嘴家的东西,都幸灾乐祸地跑去看热闹。
      马本良被民兵五花大绑,推推搡搡地押上批判台。马本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冷冷地打量着在场的人。这副神情激怒了大队民兵连长王三贵,他解下军用皮带,劈头盖脸就朝马本良一阵猛抽,打得马本良龇牙咧嘴“啊啊”怪叫,头上很快就出现了几道血口子。
      王三贵是个退伍军人,性格暴躁,眼里容不得沙子。在他看来,对付马本良这样的人,就得把他的威风杀下来。他见用皮带对付马本良不管用,就指挥周围的基干民兵用扁担打。马本良被打得满地打滚,连声求饶。可他只是发出阵阵惨叫声,不肯承认偷了东西。
      大队党支部的沈书记当过几年民办校老师,点子多,脑瓜活。他拉过王连长,小声嘀咕了一阵,事情就有了转机。几个基干民兵依照沈书记的指示,把金凤放回家照顾孩子,将马本良拖出去,用铁丝拴住他两只手的大拇指,吊在大晒场简易的篮球架上,并在他的两只脚下吊了几块土砖。
      没过多久,马本良的惨叫声就变了调,身上的汗水和着泪水顺着土砖往下淌,几个在旁边站岗的民兵看不下去了,大声说:“死娃儿,是你拿的你就认了嘛,何必受这份罪呀!”
      马本良的声音弱了下去,含混不清地说:“是我拿的……我拿的。”
      大队书记和民兵连长交换了一下眼色,露出会心的微笑。王连长趁热打铁,厉声喝道:“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
      马本良的话音刚落,背上又挨了几鞭子:“你龟儿子还不老实,在哪里?说!”
      “你问问……我……岳父他们吧,我……让他……们处……理了……”马本良已经奄奄一息,几个民兵七手八脚把他解下来。
      
      三
      
      马本良的岳父杜小老者身材矮小,手脚麻利,说话结巴,是村里的富农,挨批斗是常事。王连长带着民兵闯进他家,喝令把他抓起来时,他已习惯性地弯下腰,自觉地把双手背在身后,等着民兵来捆他。
      杜小老者很快被带到大队部,王连长一拍桌子,喝道:“你胆子不小,敢和你的贼女婿偷东西!”
      杜小老者一听,马上伸直了腰,瞪圆眼睛连连喊“冤枉”。
      沈书记“嘿嘿”冷笑着,一努嘴,旁边的民兵抬手就给杜小老者一鞭子。杜小老者看着晒场里奄奄一息的女婿,连声哀求:“别别别动……手,我全……全……全说。”
      沈书记挥挥手,民兵退到一旁。杜小老者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不着边际的话,书记听得不耐烦,又使眼色让民兵把他暴打一顿。杜小老者被打得鬼哭狼嚎,最终熬不住,就顺着沈书记的意思,承认他把赃物交给了自己的干亲家黄骟匠。
      
      四
      
      金凤小时候爱生病,杜小老者请八字先生算命,说要找一个命硬的人做干爹。杜小老者就找了杀猪的黄骟匠当金凤的干爹,两家结成了干亲。
      黄骟匠长得五大三粗,力大无比,杀两三百斤的猪都不需要人帮忙,嘴里叼着杀猪刀,把那猪一掀一捋一抱,摁在长条桌上,白刀子一闪,黑红色的猪血就顺着刀把涌了出来。
      金凤两口子偷东西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乌地吉木村。黄骟匠听说后惊呆了,说啥也不相信。
      当几个民兵气势汹汹地闯进黄骟匠家,刚说要带他到大队部交代问题,他立刻抄起板凳呼地抡圆了就朝来抓他的民兵砸去。由于房屋空间小,呼呼生风的板凳还没落下来就撞在了墙上,没有砸中民兵,倒让几个民兵抓住了机会,一拥而上,有的箍腰,有的抱腿,有的翦手,趁黄骟匠不备就把他按翻在地。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赶紧用棕绳七手八脚把他的手脚捆成一个死结。黄骟匠骂声不绝,民兵就用一块破布塞住他的嘴,找了个口袋把他的头包住,用一根扛子,从他的手和脚中间穿过去,像抬猪一样抬到了大队部。
      一到大队部,民兵刚拿掉黄骟匠头上的口袋,扯掉他嘴里的破布,他就凶巴巴地吼道:“老子三代贫农,犯了啥法,要这样收拾老子?”
      沈书记一边用旱烟卷着大炮筒,一边冷冷地说:“不要以为你骨头硬,你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趁早吐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黄骟匠手脚还没解开,瞪着一双红眼睛,咧着大嘴就开骂:“呸!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见老子做过啥坏事?”
      “鸭子死了嘴壳子硬!”沈书记命几个民兵抡起扁担,往黄骟匠身上一通乱劈。
      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棍棒的摧残。没过多久,黄骟匠就被打得满地打滚,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沈书记笑眯眯地用脚踢了踢黄骟匠,说:“现在想起来没有?偷来的东西藏哪儿了!”
      黄骟匠大声呻吟着,咬牙切齿地说:“我黄家祖祖辈辈就没有做过贼,是你们这些杂种要害老子呀……”
      沈书记又发话了:“看样子,不把他的煞气退掉,他是不会招供的!”
      就这样,民兵们又抡起棍棒朝黄骟匠身上打去。黄骟匠的惨叫声穿过冬天的田野,显得凄厉而恐怖。
      黄骟匠被打得晕死过去几次了,但他像电影里的铁骨英雄一样,死死咬住3个字“不知道”,案情毫无进展。
      几个领导一商量,觉得黄骟匠这样天天喊冤谩骂影响不好,就把他弄到村后一个天然的大溶洞里继续审问。
      这天下午,黄骟匠的老婆来送饭,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连叫了几声“孩子他爹”,黄骟匠都没有反应。黄的老婆在丈夫身旁抽泣了一阵,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洞外走,一时想不开跳进村口的水库自杀了。
      
      五
      
      就在埋葬黄骟匠老婆那天,杜小老者的老婆也吃了耗子药寻死。好在队长等人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才捡回一条命来。
      黄骟匠被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仍然死死咬定3个字:不知道!沈书记此时意识到:再这样搞下去,可能要出大事!
      案件陷入僵局,加上抓革命促生产任务重,大队部只好把案子暂时挂了起来。
      杜小老者被放回家后,由于惊吓过度,加上受了些皮肉之苦,竟一病不起,没到半年就死了。黄骟匠肋骨被打断了七八根,双腿多处骨折,腰也出了问题,这个曾经浑身蛮力的壮汉从此直不起腰来,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走一步歇三步,成了残疾人。马本良的胳膊和腿被打断,恢复后走起路来仍然一瘸一跛的。不仅如此,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官司让马本良两口子经常相互埋怨,最后分道扬镳。马本良一直在外打工,后来不知去向。金凤孤身一人把两个孩子供养成人,至今未嫁。
      时间一晃到了1981年,一场声势浩大的“严打”行动,让这桩无头案画上了句号。县公安局打掉了一个盗窃团伙,几个毛贼锒铛入狱,把6年前的这桩案子供了出来。案件和马本良、杜小老者、黄骟匠无关,偷东西的是村里天天参加站岗放哨的两个基干民兵。
      
      六
      
      案子破了,事情却远远没有了结。
      黄骟匠成了废人,大儿子读初中,两个小儿子正在读小学,日子过得艰难,几年都没交清学费,家里背了一笔不小的债务。
      破案后的第二天,黄骟匠一下子有了精神,感觉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他带着3个儿子,来到沈书记家,理直气壮地说:“给我准备点钱,我来给娃儿拿点学费!”
      沈书记见到黄骟匠,心里早怵了三分,和和气气地说:“老黄,大队上也很困难,莫得这笔专款,学费的事你看是不是想点其他办法?”
      黄骟匠一听暴跳如雷,把那根拐杖舞得呼呼生风,提高嗓门嚷道:“当年你平白无故把老子打残了,这钱你不出谁出?”
      黄骟匠把几年来的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出来,足足骂了一天,最后在其他人的劝阻下,沈书记拿出钱来才把他们父子4人打发走。
      大年三十这天,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年夜饭。黄骟匠又领着3个孩子来到沈书记家,说:“书记,人也被你打残了,年也过不起了,我几爷子是专门来你家过年的……”
      黄骟匠就这样逢年过节、有事没事地往沈书记家跑,沈书记成了黄骟匠的提款机,也成了他发泄怨气的出气筒。
      沈书记感到无比烦恼,找到乡上领导诉苦,委屈得泪眼婆娑,泣不成声。乡上领导很同情他,调解了几次,可黄骟匠就是软硬不吃,照样我行我素。
      沈书记有个女儿嫁到了千里之外的河南,他干脆把家里的房产处理了,带着老婆躲到女儿那里去了,从此再没回来。黄骟匠到河南找过他几次都没找到,回来后又天天缠着民兵连长王三贵。
      王连长早年得罪的人多,在村里没什么人缘。黄骟匠经常来找他扯皮,他觉得连累家人不好,就和儿女们分了家,孤零零地在外面搭了间茅房独自生活。王连长天生一个火爆脾气,黄骟匠一来,他就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吼:“老子抓阶级斗争有啥错?!”
      黄骟匠存心来找茬儿,缠着王连长不放,两人针尖对麦芒,吵得村里不得安宁。吵来吵去,王连长的神经也出现了问题,成天黑着脸,背着手在村里转来转去,人前人后冷不丁吼一声:“老子抓阶级斗争有啥错?!”
      看着他那一大把乱蓬蓬的白发,村里上了点年纪的人都会说:“唉,冤孽呀,前世的冤孽!”(责编 王 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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