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舌头【吴大舌头巧破疑案】
时间：2019-02-25 05:37:48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民国初年，吴俊升是奉系军阀里的第二号人物，位置仅次于张作霖。因为他说话有些大舌头，所以，东北的老百姓都管他叫吴大舌头。虽说吴大舌头是和张作霖一起闯天下的弟兄，可张作霖脾气忒大，对吴大舌头这个兄弟有时候也吹胡子瞪眼的。有一次张作霖喝了点酒又冲着吴大舌头喊爹骂娘，吴大舌头心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就以检查公务为名到北镇去躲清静。恰巧，北镇县长金鼎臣重病在家，吴大舌头索性就代理起了县长一职。吴大舌头吩咐手下，凡是县长平日里处理的公务都要由他来过目，他要好好当一回县太爷。
这天，吴大舌头正在县府里和手下的卫兵们谈天说地，就见一个卫兵跑了进来禀报说：“吴大帅，不好了，城西剪刀巷发生了一起命案。”那时候，宣统皇帝刚被冯玉祥赶下了台，在北镇这个地方，还没成立什么警察署，所以，民间凡有案件发生，大都由县长处理。吴大舌头让这个卫兵将报案人王三嘎唤进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工夫不大，卫兵将王三嘎领了进来。
原来，豆腐匠王三嘎一早去给剪刀巷的林家送豆浆。王三嘎站在门外吆喝几声，丫头枣花迟迟没有出来。王三嘎怕豆浆凉了，又见大门虚掩着，就自己端着豆浆走了进去。
林家在剪刀巷是个有钱人家，祖上都是旗人，凭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家产和后辈们的干劲，林家一直丰衣足食。可是三年前，在十字街上开剪刀铺的林家的主人林掌柜不知得了一种什么怪病，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了。丈夫死后，林太太便卖掉了剪刀铺，深居简出，从不与外人来往。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由于林太太长得花容月貌，一些纨绔子弟没少打她的主意，可林太太为人正派，那些垂涎她的人也都知趣地离开了。
林太太喜欢喝豆浆。王三嘎不止一次地听枣花说，林太太拿它来养颜。头一回送豆浆，王三嘎不解，一个女人家，丈夫没有了，用豆浆将容颜养得水葱似的又给谁看呢？等见到林太太的面儿，王三嘎就呆愣在那儿了。为啥，长了三十多岁，他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跟年画上的仙女似的。王三嘎这才明白，这女人真得用豆浆之类的好东西保养着，虽说她没有丈夫，可她自己看着也舒服。打那以后，王三嘎就尽心尽力送豆浆给林太太，无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过。一般是丫头枣花出来拿豆浆，有的时候，林太太自己也出来。林太太不但长得漂亮，人品也好，对王三嘎一点也不抠门，不但按月结账，有时候还会多付他几个大子儿。赶上枣花在忙着，王三嘎就自己把豆浆端进去。
进了院子，王三嘎喊了半天枣花，可枣花还是没出来。他见林太太的门开着，就喊了几声，可还是没有人理他。王三嘎感到非常奇怪，将豆浆放在了案几上，顺着门缝往林太太屋子里瞧，当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林太太血淋淋地躺在炕上，人头已经不翼而飞！王三嘎意识到林太太被人杀害了，这才赶忙跑到县府来报案。
吴大舌头戎马多年，却从未破过民间奇案，听着王三嘎讲述案情，他的破案兴致就像馋虫一样被引出来了。当下，他就带领几个得力的手下在王三嘎的引领下，赶到了林家。案发现场让人触目惊心。正如王三嘎所说，林太太浑身是血，身穿贴身小袄死在了炕上，人头却不知去向。
吴大舌头虽然是一介武夫，却粗中有细，他见屋内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死者手上的金戒指以及腕上的玉手镯还在，就断定这绝非是谋财害命的案子，十有八九是奸杀或是仇杀。因为林太太的美貌，奸杀的可能性略大一些，不过，也并不能排除仇杀的可能性。吴大舌头刀枪里滚过，他一见炕上的血液凝固程度，就知道林太太被害时间在昨夜子时左右。另外，从脖子的刀口上来看，凶手有着熟练的解剖技巧。吴大舌头又找来稳婆验尸，稳婆告诉他说，死者昨天晚上并未有行房的痕迹。难道，是强奸未遂愤而杀之？凶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吴大舌头紧锁眉头，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吴大舌头吩咐手下找到了林太太的丫头枣花。这姑娘一听主人被害，又见了这么多当兵的，当时就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吴大舌头让她不要害怕，好好回忆一下主人最近一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得罪了什么人没有。枣花想了想说，自打男主人死后，女主人一向深居简出，从不与外人来往，每天就是绣花和侍弄这些院子里的花草，最近一些日子也是如此，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的变化。枣花还说，女主人对她也非常好，每月的初一、十五就让她回家与家人团聚。
这当口儿，一个卫兵跑过来禀报说，他在林太太的被子底下发现了一把折扇。吴大舌头接过扇子一看，上面题着一首诗，大意是一个叫冯坤的人送给诗友张潮英的。扇子通常是文人雅士的爱物，怎么到了一个寡妇的闺房？张潮英是谁？吴大舌头叫过枣花，问她可否认识一个叫张潮英的人。枣花想了想说，前街的私塾先生就叫张潮英。吴大舌头吩咐人叫过张潮英。工夫不大，一个二十七八岁长相英俊的男子被带到了他的面前。张潮英一听说是吴大帅，赶忙躬身施礼。当他听说林家出了命案时，吓得脸儿都白了。吴大舌头一见，就明白了七八分。吴大舌头心想，待我先试他一试。
“你是林太太的相好？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吴大舌头诡秘地看了一眼张潮英。
“我、我和林太太有情不假，可她不是我杀的，我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杀人呢？还请大帅明断。”张潮英嗫嚅着说。
吴大舌头拿出这把折扇问是否是他的，张潮英红着脸儿点了点头。他和她相好已经有半年多了，都是夜里来，夜里走，从来没有外人知道过，这把折扇是一个月前他们欢会时遗忘的。吴大舌头看了看张潮英吼道：“张潮英，你没有说实话。我来问你，你昨天晚上明明来过林家，又怎么说有一个月没有相见了呢？如果你不说实话，就别怪我动粗了。来人，把张潮英给我押到牢中！”张潮英脸上的汗当时就淌了下来，点头说：“大帅，我昨晚上的确来过这里和林太太相会，可是林太太已经被害了，吓得我赶忙跑回了家中。”
吴大舌头如何判断张潮英昨天晚上来会过林太太呢？其实，吴大舌头也不知道张潮英昨天晚上是否来过林家，套话是他的一惯做法。他见张潮英被押来神情自若，似乎心里早有准备，再加上昨天晚上丫头枣花被主人派回家和家人团聚，吴大舌头就明白了几分。于是他就诈了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张潮英真还承认了。吴大舌头一挥手，吩咐手下将张潮英押进了大牢。他知道张潮英不像是加害林太太的凶手，可他现在就是想放出话去说张潮英奸杀林太太，意在麻痹真正的凶手。吴大舌头把这招叫瞒天过海。他一边吩咐手下放出风去说真凶已缉拿归案，一边微服私访，查找案犯的蛛丝马迹。可一连多日，吴大舌头也没查到一点与林太太被害一案有关的线索。
这天，吴大舌头化装成掌柜，卫兵化装成伙计，时近中午，两个人到剪刀巷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这几天来，吴大舌头感受着当平民的滋味，休息的时候想象着民间传说当中的乾隆皇帝微服私访三下江南的佳话，倒也有一番趣味。两人拣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邻座上有两个人聊得正欢。就听一个黑脸儿说：“李掌柜，您听没听说剪刀巷林太太被害一案？您相不相信那私塾先生张潮英是杀害林太太的凶手？”红脸儿的呷了口酒笑了：“刘掌柜，那张潮英只会教书风流，哪懂得杀人啊？他只不过是为那个真凶吃了官司。唉，这世上哪座庙没有冤死的鬼啊！”红脸儿的接下来小声说：“不知您听说了没有，剪刀巷的王举人家的后园里还发现了一颗女人头呢！听说，这女人的头长得挺像林太太。”尽管后边那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可还是被吴大舌头和卫兵听了个一清二楚。吴大舌头吩咐卫兵一定要跟住这个红脸儿的。又过了有两盏茶的工夫，黑脸儿的走了，红脸儿的也想走，被卫兵拦下了。卫兵说：“这位爷，我们家掌柜的有话要和您说，请借一步说话。”
到了一个偏静地儿，卫兵指着吴大舌头说：“这是我们掌柜的。”红脸儿的刚刚有些不耐烦，卫兵亮出了证件说：“知道这位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一大跳。他就是名震东三省的吴大帅！”吴大舌头是东三省仅次于张作霖的二号人物，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呢？红脸儿一听，当时就跪下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帅虎威，还望大帅原谅小的。”吴大舌头乐了，吩咐卫兵将红脸儿搀扶起来说：“李掌柜，你不要害怕，我就想知道，你刚才和刘掌柜说，王举人家的后园发现了一颗女人头，有这回事儿吗？”换了别人，红脸儿的肯定不承认，可是在吴大舌头面前，他哪有那个胆儿啊！就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原来，这小子和王举人家的丫头春红悄悄地相好着，昨天春红去他那儿找他，就将王举人家后园里发现女人头的事儿说了。末了，春红告诉他说，这个女人头长得有点像前几天被害的林太太。王举人叮嘱下人，千万不许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今天他见到了老友刘掌柜，酒后失言，不小心就将话儿给说出来了，没想到被吴大舌头听了个清清楚楚。吴大舌头让红脸儿的先行退下，随时听候传唤，红脸儿的点头走了。
却说剪刀巷的王举人，这几天一直心惊肉跳。正如红脸儿所说，三天前，他在后园侍弄花草，果然发现了一颗女人头。虽说鲜血淋淋，可王举人一下子就认出，这女人头是被害死的林太太的。他想去报官，夫人劝他说，凶手张潮英已经被抓走，他这一去岂不是又将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吗？王举人天生胆小怕事儿，听夫人这么一说，也是这个理儿，就将人头埋在了后园的一个僻静地方。这几天他老是做噩梦，梦见林太太浑身是血地来找他，斥责他为何不报官。这天早上，他的左眼皮总是跳。俗话说，左眼跳祸，右眼跳财。是不是有祸事降临到他的身上？正在和夫人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老爷，不好了，县里来人，说是要找您谈事儿呢！”王举人心说坏了，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客厅。管家说的没错，这两个人正是吴大舌头和他的卫兵。
原来，红脸儿掌柜走后，吴大舌头就和卫兵找到了王举人家。管家一见这两个人穿着普通，想拦着不让进，吴大舌头上去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你小子狗眼看人低，老子就是想找你们家老爷说话。实话告诉你，老子是为了林太太被害一案来找你家老爷的。弄不好，你也逃脱不了干系！”管家一见吴大舌头盛气凌人的样子，吓得战战兢兢地将他们让到了客厅，这才去通报王举人。卫兵掏出证件，王举人吓得脸上的汗当时就下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东三省的二号人物吴大帅会微服私访来到他们家。吴大舌头安抚了王举人一番，这才步入正题。吴大舌头说：“王举人，我吴某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您也知道，前些日子林太太被人杀死在家中，人头不翼而飞。我听人说，这颗人头在您的后园子里被发现了。你不要问我是打哪儿听说的，你要知道，路边说话草棵子里还有人听着呢。我就问你一句话，有这回事儿吗？”王举人的胆儿差点没吓破了，他慌忙就给吴大舌头跪下了，“大帅，是有这回事儿，我怕官司牵连到我身上，就没敢报官。”
吴大舌头问人头在哪儿，王举人将他领到了后花园的一个僻静地方，铁锨除去浮土，一颗披头散发的女人头露了出来。吴大舌头吩咐卫兵找到了县府勘验尸体的验尸官，验尸官勘验，女人头正是前几天被人害死在家中的林太太的。吴大舌头对王举人说：“林太太的人头在你家中发现，你难逃其咎。来人，将王举人给我押入牢中细审。”卫兵过来将王举人捆了个结实，押到了县牢之中。可王举人就是不承认是自己害了林太太。吴大舌头无法，只好将王举人收监。吴大舌头心里琢磨，这张潮英和王举人两个人看样子都不是杀害林太太的凶手，真正的凶手又在哪儿呢？吴大舌头暗想，自己身为东三省的巡阅副使，连这桩小小的谜案都破不了，要是让张大帅知道了，还不指着他的光头骂他。不行，就是绞尽脑汁，也得将真凶缉拿归案。
一天晚上，吴大舌头多喝了几杯，迷迷糊糊就听耳边有人轻声说道：“要知三更事，青岩寺老母。”吴大舌头睁眼一看，室内空空如也，哪儿有半个人影？吴大舌头暗忖，明明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怎么一睁眼竟没有人，难道，是有人在梦中跟他说话？
吴大舌头非常信青岩寺歪脖老母，他知道，歪脖老母乃是观音菩萨的三十二化身之一，传说很是灵验。莫非是老母显灵指点迷津？吴大舌头心头释然，他要去老母面前祈祷，祈求老母佑护，早日抓到真凶。第二天吴大舌头进了老母洞跪拜在老母的脚下叙说起了林太太被害、凶手逍遥法外之事，忽听头顶之上有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大帅，林太太死得冤枉，你身为民之父母，一定得为她申冤哪！”吴大舌头抬头一望，声音似从老母嘴中吐出。莫非是老母显灵？吴大舌头连忙磕头说：“老母在上，俊升谨记就是。”老母说：“那好，我赐你谜画一幅，你要好自为之。”
吴大舌头正在闭目聆听，忽听膝边一响，睁眼一看，竟是个黄绸包。打开一看，里边包着一张纸，上面画的是一条江，江边有一群乌鸦，正在啄一具无头女尸。
谜画果真是老母所赐吗？吴大舌头细看这张谜画，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县府，吴大舌头还是不解其中之意。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将这张画拿出来让卫兵看。卫兵一看，嘴里喃喃自语说：“一条大江，十八只乌鸦……”吴大舌头在一旁听着，忽然一拍大腿说：“对了，江十八，会不会是一个叫江十八的人干的呢？来人，迅速调查，全城内特别是剪刀巷附近有几个叫江十八的人！”
经过调查，果然有一个叫江十八的人。这家伙是市场上的屠夫，至今还是光棍一条。吴大舌头暗忖，怪不得林太太的头割得那么有规则，十有八九就是这家伙干的。吴大舌头吩咐不要打草惊蛇，他要自己会会这个江十八。吴大舌头和卫兵乔装成买肉的来到江十八的肉摊前。江十八年纪三十上下，身材魁伟，一副恶相。吴大舌头吩咐江十八，买那只挂在肉钩子上的猪头。江十八麻利地将那只挂着的猪头递了过来。吴大舌头嘿嘿一笑说：“这位兄弟，你的活儿干得不错嘛，瞧，这只猪头割得多规整？这要是人头，割得恐怕就更规整了吧！来人，将这小子给我捆了。”旁边几个暗中跟随的卫兵将江十八摁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江十八，知道本帅为什么要抓你吗？”到了县府，吴大舌头审问道。
当江十八得知对方是大名鼎鼎的吴大帅时，吓得当时就尿了裤子。没费多少唇舌，江十八就承认了他是杀死林太太的凶手。
原来，江十八早就垂涎林太太的美貌，只是林太太冷若冰霜，他根本就不能得手。他知道，要想得到林太太，只能动粗。那天晚上，他听到来买肉的丫头枣花说她回家和家人团聚，就觉得时机已到，晚上就潜入了林宅。没想到林太太宁死不从，江十八恼羞成怒，就把她给杀了。走到仇人王举人家的后园，把林太太的人头扔了进去。他本以为县里抓走了张潮英和王举人有了垫背的，没想到还是落入了法网。
一天晚上，吴大舌头正在案头眯缝着眼睛抽着水烟，忽觉一物落在案头之上，拿起一看，竟是一封书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吴大帅台鉴：
欣闻林案已破，不胜感激之至。我是个惯偷，最拿手的就是假扮易容的功夫。林太太被害那晚，我去林家行窃，恰巧目睹了林太太被害的一幕，深为林太太的冤屈鸣不平。可我是县上通缉的惯犯，不能公开露面披露林太太被害的真相，于是我就潜入大帅的住所，趁大帅酒意朦�之时，在大帅耳边说出了‘要知三更事，青岩寺老母’这句话，意在唤起大帅的注意。见您果去青岩寺进香，又在您进香时潜在老母身后，将一幅早就画好的谜画扔在了您的脚下。大帅果真断案如神，将林太太被害一案弄了个水落石出。
吴大舌头看后，唏嘘不已。吴大舌头巧破林太太被害一案，不知怎的竟传到了张作霖的耳朵里，有一回张作霖喝了点酒，指着吴大舌头说：“兄弟，你小子到哪儿都是一员福将。那么复杂的案子，你小子一到就水落石出，让人佩服。”这回，张作霖没有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