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文本身体叙述之高唐神女原型探析
时间：2020-04-15 05:20:56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要]当代影视作品中女性身体图像成为众望所归，其中蕴涵着古代文化中极富传奇色彩的高唐神女原型，是神女美丽与情欲的当下重现。该现象包含深刻的文化取向，折射出现代人的心理特征，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现实意义。网络时代，赛博空间的来临，影视大众化平民化的倾向成为必然，在影视媒介的图像，电影文化的商业化诱导，名利和财富的驱使下，性别审美的身体书写演变成一种游戏，而性感多情的美女成为一个符号和被猎取的目标。
[关键词]影视；身体书写；高唐神女；网络时代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西省井冈山大学基金项目“赛博女性主义文学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JR09012）。
一
毋庸置疑，在生产和商品日趋发达的技术信息的庇护下，在标榜个性和天性解放的呐喊中，我们的社会已经结结实实的进入到了消费社会。从文化语境上分析，消费社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就是宗教的神性权威的瓦解，而这种现代性与宗教的冲突中，身体的复苏和欲望化，趋向明朗。回顾人类历史，在消费文化之前，禁欲主义的盛行将身体归入到危险、肮脏的非法禁区，甚至堕落的根源。而在后现代的消费社会中，身体效应被彻底释放出来，身体越来越成为现代人自我认同的核心，即一个人是通过自己的身体感觉，而不是出身门第、政治立场、信仰归属、职业等来确定自我意识与自我身份。[1]在这个身体觉醒的后工业时代，大众传媒显现了极大的兴趣，影视传媒跃居于传统霸主之位，图像和镜头操控的“读图时代”的来临让身体的宣言剥离单一的文字而代之以视觉的冲击和感官的激活。影视屏幕上，我们随处可见不断变化和凸显的女性肢体和动作，女人令人着迷的眼神、酥胸、大腿、嘴唇、甚至赤裸的胴体，女性的出场通常伴随着“丰乳肥臀”，最为典型的如冯小刚执导电影《非诚勿扰》开场中令人情色顿开的丰满无名女秘书，张艺谋执导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中满城王妃宫女波涛汹涌的乳房，完全为身体而身体的呈示，以肉体的描绘来挑动受众的感官冲击，抑或为剧情需要，如《画皮》中的美丽狐仙（周迅饰），全裸的颈脖和近乎完美的迷人背面全裸场景，如《苹果》中女主角（范冰冰饰）露点的身体展示，半裸人体和做爱镜头的反复出现等，当下的电影几乎难得找到一部无女性身体特征呈示的作品，或姣好的面容，或挑逗的诱惑眼神，或诱人的身体部位等，女性“美丽”身体图像如同视觉盛宴中那道挑动人们五味杂陈的拼盘小点，在电影镜头和剪辑的数字技术中成为影视的一个参照和焦点。拉康有一种理论，认为电影本质上是色情的，而世界的本质就是人的眼睛这个“探照灯”下的世界。电影的“色情”恰恰是它在肆意展现躯体的意象中满足了眼睛这个“探照灯”的观赏欲望。而在欲望之后，每一次被注视的身体背后都隐藏着“高唐神女”的影子，一个千年萦绕中国人的“巫山神女”情节，笔者将就影视作品中女性身体现象的巫山神女情节及其现实价值进行分析和探索。
二
如果把中国古代的文化称为“无性文化”，我想大多数人会赞同。在强大的传统仁义礼智的封建礼教大旗下，“存天理，灭人欲”的规训深入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之中。然而，在传统意识形态中，被称为“无行文人”的宋玉的名作《高唐赋》却破天荒地讲述了一个人神情爱交欢的梦境。“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2]这则赋讲述了楚怀王艳遇高唐神女的故事，在行文中虽然宋玉用极大的篇幅描写巫山之神奇险峻的自然景色，将巫山之奇，江水之滥描绘的壮伟雄奇，楚王梦会神女着墨甚少，然而却丝毫无法掩盖其中的“性”感区，其中，非现实的梦幻背景及其“云雨”的隐喻，最终无法掩饰其情色交欢的实质，而被正统当成另类，在这一点上却迎合了文人骚客在封建礼教和传统伦理束缚下的探奇寻艳的精神渴望，雄奇鬼怪的巫山峡谷，因为楚王的一段浪漫情史，再也不是从前的狰狞面孔，而变得心动神摇，争相津津乐道起来。譬如“云雨”“楚梦”“楚女”“阳台”“巫山”“十二峰”，及其之后衍生的庞大的“云雨”语系：“朝云暮雨”“云情雨意”“巫山云雨”等，也都千古流传，成为中国人集体无意识中的一个不言而喻的符号系统，代表男欢女爱，情欲交合。这就是在中国可以和西方维纳斯相提并论的爱与美的女神—高唐神女，虽然中国的这位爱与美的女神没有像维纳斯一样，以裸体的雕塑或油墨重彩的描绘来确定自己的文化意识层次，然而若隐若现的梦幻在宗教式压抑的几度张扬中却成为中国文化的一个具有永久魅力的情结，文化史中，从《高唐赋》到《神女赋》《洛神赋》再到《红楼梦》第五回中的宝玉神游太虚境，美丽的警幻仙子用分身术让宝玉梦遇“可卿”等，都是神女形象的流变。性爱女神的跨文化发生恰恰也说明了人类的共通欲求，即爱与欲的一种不约而同的解释，影视身体窥视中的契机也就迎刃而解。
三
不难发现，萦绕千年的高唐神女和当下影视文化中的女性身体图像有颇多相似之处。首先，美丽的姿态和形体。宋玉笔下的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云彩般飘逸轻盈和甘雨般滋润的气息，神秘性感，美到西施、毛嫱都顿失颜色。消费时代的影视世界就不言而喻了，据说李安导演为了找到“王佳芝”，历经大半个中国的搜罗，最后在北京遇见汤唯，可谓是千里挑一。在网络上重拍红楼梦的呼声很高，遴选林黛玉的最佳人选的回帖和美女图片可谓是铺天盖地。从影视演员的挑选来说，除了几个特殊需要的角色，人们对美的追寻可谓是吹毛求疵，从五官到形体，到身材、气质甚至骨感的迷恋，图像时代，影视蒙太奇的图像世界中一张张美丽的面庞，一个个令人销毁的形体成为影视文化中不能少去的因子。在远古的中国，人们把美丽的神女寄托在神来之笔的想象中，而在数字技术不断发展的今天，美丽的内涵已不仅仅是人的真实肉身能够表达，图片后期制作甚至虚拟人物影像身体的合成，人们以“0”和“1”作为武器来完成对美的坚持不懈。其次，多情性感，自荐枕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神女的风情万种，蜜意绵长千年流芳，让多少才人士子魂牵梦绕，“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这是一片赤裸裸的原始激情的流露，神女的主动和娇艳欲滴的含羞，好像就从来没有来过禁闭中国两千年的礼教社会中，古代的男子在道德规范的时代，以超人的女体形式完成潜在的欲望诉求，自荐枕席的神女便成为“无性文化”中一方精神的栖息地。古代的人们在自然情欲的压制中，从神女的自荐枕席里释放情怀，而今天的神女“自荐枕席”，百媚千种的图景岂是古人能够揣想。身体解放的后人类时代，图像影视时代的身体和情欲把自荐枕席的神女从“神”拉回到“人”。弗洛伊德认为，生的本能分为两种，即性本能和力比多（个人生存本能），而人的本能促发了人的精神世界并成为推动个体行为的内在动力。而电影就是通过活生生的身体展示来满足人们的本能欲望，并且完成肉体刺激的个体行为。或者说，电影为人类创造了“性和色”的替代物，影视的身体图像正是高唐神女向当下的挺进。就张艺谋执导的影片中，情欲性感的女性颇多。又如，《菊豆》中不满丈夫的性无能主动投入天青的怀抱进行乱伦的女主人公菊豆，影片中的情欲和爱欲及其身体的展示和暗合都无不突出情欲之女的性感和放纵。不论“我奶奶”还是“菊豆”都以“自荐枕席”的方式来表现主体的生命力，也投合了观众的观赏快感。至于后期的《十面埋伏》，我想影片重点渲染的盲女小妹（章子怡饰）能留给观众最大的肢体印象也就是那个显露了无数次的白生生的肩膀了，与两个捕头的激情戏或缠绵或勉强，小妹的风情表演确实让无数观众叹为观止。同样，《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回到盛唐流行的低胸束胸装，全城浩浩荡荡，大胆热情，最大限度地在夸张和镜头的拉近中满足观众的窥视欲。影视中对性感的表述已经不再遮掩，媚眼，红唇，美腿，裸露的身体、肢体尽在眼底，性审美沦为大众化现象成为不争的事实，大概影视文化中女体身体的展示与性爱的表达，让中国人灵魂私处那位集美丽、性感、多情的高唐神女都自叹不如，甘拜下风了吧。
四
但是有一点我们的“神女”“楚王”们要明确，高唐神女之所以美是因为她美的雅致，美在那个时代无法企及的高度和梦幻中，而当代的俯首即拾的“神女”们，在商品运营的社会中警惕女性“进入一种支配性的观睹经济，却再次表明她是被动性的：她将是一种美的对象，她的身体因此被色情化和妓女化，在展览和羞怯之间进行双重运动”的危险。[3]不是吗，人类进入到数字化网络化时代以来，影视文化非常彻底地从高雅走向大众，从影院到家居网吧，从按序播放到自由点击，从单方面的剪辑到网络平台的互动，影视的生活化也带来了网络世界中平民明星的竟相角逐，以身体为枪口，打开成名之道的风景比比皆是，三天两头的选美秀、泳装秀、人体秀的出炉，以身体为资本的商业游戏竞相追逐，到后来人造美女，整形嫩肤美女频频现身，理想化的影视“神女”之魅让众多妙龄女郎全力出击。人类进入到21世纪以后，男权话语的菲勒斯体系依然根深蒂固，这就意味着消费社会的今天，身体的标榜和宣言很可能陷入一种对于规则的游戏中，学术界称之为身体的“社会脱位”，而大胆游戏的背后，男权秩序下的“看”与“被看”的关系难以改变，女性身体之“神女”原型在今日的现身意味着身体在面向商品经济、消费社会的游戏性使用中，沦陷为男权消费主义欲望所指的主要载体，色情产业，强奸猥亵等情色犯罪，包括对女性的亵渎和歧视等社会问题也就应运而生。有学者指出，电影、电视等影像时代的工业媒体通过把人从文字词汇引向动作和姿态等图像样式的渠道，进而改变人的情绪和生活。“高唐神女”，一个古典文化中看不见摸不着的美艳女子，存在千年的时空跨越中，而当下的“神女”，在影视媒介大张旗鼓的躯体描绘中走向身体图像组合的镜城，城内的诱惑，城外的突围是不是让文明社会的纤纤美人们也感到无所适从了呢？网络时代，赛博空间的来临，影视大众化平民化的倾向成为必然，在影视媒介的图像，电影文化的商业化诱导，名利和财富的驱使下，性别审美的身体书写演变成一种游戏，而性感多情的美女成为一个符号和被猎取的目标，“一夜情”等丧失道德风尚的词汇潜入人们的心灵深处，身体审美蜕变成性感周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身体，这个承载人的生命和活力的载体将走向怎样的未来，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啊。惟愿中国的“神女”们能够读出千年传奇的“高唐神女”之真谛，走出自己的尊严和大美。
[参考文献]
[1] 克里斯·西林（Chris Shilling）.身体与社会理论导言[M].汲喆，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2] 宋玉集.集部经典丛刊[M].长沙：岳麓书社，2001.
[3] 露丝·伊丽格瑞.非“一”之性[M].马海良，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146.
[作者简介] 张明华（1977—），女，江西永丰人，文艺学硕士，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艺美学研究。王华（1977—），男，江西永丰人，法学硕士，井冈山大学政法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女性权益保护法研究。
相关热词搜索：高唐，神女，探析，原型，叙述，
